天快亮的时候,萧默才迷迷糊糊睡过去。没睡踏实,梦里全是那个面朝上掉下来的兔子玩偶,还有它那双空洞的塑料眼睛。
他是被厨房里轻微的响动惊醒的。坐起来一看,高乐乐已经起来了,正在煮咖啡。她脸色苍白,眼下的乌青比昨天还重,拿着咖啡壶的手有点不稳。
两人坐在餐桌前,谁也没先开口。阳光照进来,非但没带来暖意,反而把屋里那种无形的压抑照得更加清晰。
最后还是高乐乐先打破了沉默。“昨晚……”她声音发涩,“你看到了,对吧?”
萧默点了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没法再自欺欺人。“看到了。”
“不是风,不是老鼠,也不是什么线路老化。”高乐乐盯着他,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求证。
“不是。”萧默承认了。他喝了一大口黑咖啡,苦涩的味道让他稍微清醒了点。“这东西……它就在我们家里。”
这句话说出来,两人都感到一阵寒意。家,这个本该最安全的地方,现在成了最诡异的囚笼。
“我查了监控回放。”萧默把手机推到高乐乐面前,调出那段录像,“你看。”
画面是夜视模式的幽绿色。那个兔子玩偶静静地待在储物箱顶。然后,在没有任何外力触碰的情况下,它极其缓慢地、以一种违反物理常识的方式,从箱顶边缘滑落,掉在地板上。面朝上。
高乐乐看着屏幕,手指紧紧掐住了自己的胳膊。亲眼所见的冲击,比听描述要强烈一百倍。
“我们得做点什么。”她声音发抖,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被侵犯的愤怒,“不能就这么等着。”
“我知道。”萧默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我今天请假。我们得好好把家里检查一遍。”
吃完早饭,两人开始行动。萧默负责检查所有可能藏东西的角落。他搬开沙发,查看后面和底下。他检查每一个电源插座,看有没有异常的孔洞。他甚至爬上去看了空调检修口,里面除了灰尘,什么都没有。
高乐乐则更细致。她重新检查了那个掉下来的玩偶。玩偶是棉布做的,里面填充着pp棉,摸起来软软的,没有任何异常。她又去看了浴室那面镜子。镜面光滑,没有任何刻痕,昨天那个“星”字仿佛只是水汽造成的幻觉。但她知道不是。
她还特意去看了储物箱里其他东西。她记得清楚,箱子里除了那个兔子,还有几个别的旧玩偶和杂物。她一个个拿出来检查,没发现什么特别。
“有什么发现吗?”高乐乐问从空调检修口下来的萧默。
萧默摇了摇头,脸上沾着灰。“没看到摄像头之类的东西。但也说不准,现在有的针孔摄像头太小了。”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物理上的检查,可能找不到什么。如果……如果不是人为的呢?”
高乐乐心里一紧。“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萧默转过身,表情凝重,“我们是不是该考虑一下,这可能不是活人搞的鬼?”
灵异事件。这个词终于被摆到了台面上。
高乐乐后背发凉。她以前也看过些鬼片,但总觉得那是编的。可现在,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比电影里还邪门。
“我昨天在楼下,听一个阿姨说,”高乐乐深吸一口气,把昨天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萧默,“我们 808以前住着一对男女,女的好像是个画家,名字里带个‘星’字。后来那女的发生意外,死了。就在那间屋子里。”
萧默愣住了。“星?镜子上那个字?”
“对。”高乐乐点头,“那阿姨说,是突发急病。但……会不会根本不是病?”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猜测。一个死去的,名字带“星”的女画家。现在发生在他们家里的怪事。这两者之间,一定有关系。
“难道是……她的鬼魂?”高乐乐声音压得更低了。
“不清楚。”萧默眉头紧锁,“但如果真是……她为什么要缠着我们?我们跟她无冤无仇。”
这也是高乐乐想不通的地方。
“我上网查查。”萧默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在小区业主论坛和本地八卦版块搜索关键词。“808”、“猝死”、“画家”、“星”。
搜索结果不多,大多是几年前的旧帖子。提到 808,都说那房子不吉利,死过人。关于那个死去的女孩,信息很少,只说她很年轻,画画很好。有人说她叫林晚星。晚星。名字里确实有星。
还有一个匿名的回帖,语气神秘兮兮,说那女孩死得蹊跷,她男朋友,就是那个姓胡的,事后表现得很奇怪,一点都不伤心,没多久就搬走了。
“林晚星……姓胡的……”萧默把这些信息记下来。
高乐乐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心里一阵发毛。林晚星。这个名字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悲伤和不安。
“我们现在怎么办?”她问。知道可能是个鬼魂,反而让人更加无力。人能跟鬼讲道理吗?
萧默合上电脑。“不管是什么,它既然能影响实物,比如让玩偶掉下来,让空调启动,那我们应该也能做点防备。”
他想了想,“我去买点东西。”
下午萧默出去了趟,回来时提了个袋子。里面有几样东西。一把新的、看起来更结实的门锁。几个门窗报警器,一开门开窗就会发出刺耳响声。还有一小包据说能辟邪的朱砂,这是他路过一个算命摊子时,犹豫再三还是买下的。宁可信其有吧。
两人花了一下午时间,把新门锁换上,给每个窗户都装上了报警器。做着这些事的时候,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至少,他们在试图建立一道防线。
高乐乐还把那个兔子玩偶和其他从储物箱里拿出来的旧物,一起用个塑料袋装好,塞到了楼道公共垃圾桶里。她不想再看到那个东西。
做完这一切,天又黑了。
夜晚的到来,像一块沉重的黑布,再次笼罩下来。两人简单吃了点面条,都没什么胃口。
屋里很安静,只有门窗报警器微弱的待机指示灯在闪烁。
高乐乐坐在沙发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包朱砂。萧默则一直盯着手机上的监控画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什么都没发生。
但这种平静,反而让人更加焦躁。像在等待另一只靴子落地。
“也许……我们做了这些,它就不来了?”高乐乐抱着侥幸心理小声说。
话音刚落。
主卧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嘀”。
两人浑身一僵,对视一眼。
萧默立刻调出主卧门口的监控画面。
屏幕上,主卧的门依旧关着。
但是,从门缝底下,隐约能看到里面透出的、一闪一闪的、幽蓝色的光。
是空调的电源指示灯。它又自己启动了。
萧默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抄起旁边放着的一根高尔夫球杆这是他下午一起买回来的,轻手轻脚走到主卧门口。
高乐乐紧跟在他身后,心跳到了嗓子眼。
萧默深吸一口气,握住门把手,猛地推开了门!
冰冷的寒气扑面而来。
空调果然在运转,出风口呼呼地吹着冷风。遥控器还好好地在床头柜上。
萧默冲进去,直接拔掉了空调的电源插头。
嗡鸣声戛然而止。
就在世界重归寂静的那一瞬间。
“呜……”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被什么东西捂住嘴巴发出的、压抑的哭泣声,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幽幽地飘了过来。
是个女人的哭声。
高乐乐瞬间头皮发麻,一把抓住了萧默的胳膊。
那哭声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像是在极力忍耐,又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委屈和痛苦。它不在屋里,也不像在楼上。它好像……就萦绕在空气里,包围着他们。
萧默握紧了手里的球杆,手臂上青筋暴起。他环顾四周,什么都看不到。
高乐乐吓得浑身发抖,把脸埋在他后背。
那哭声持续了大概一分钟,然后,就像它出现时那样,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空调被拔掉了,不会再启动。
玩偶被扔掉了,不会再移动。
门窗都装了报警器,牢牢锁着。
可那个看不见的东西,那个可能是林晚星的鬼魂,它还在。
它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们,他们所做的防备,毫无意义。
这个囚笼,看不见摸不着,但他们,已经被彻底关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