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既定，便是紧锣密鼓的准备。
马贵依照林烨的指示，从那四十余名参与训练的老卒中，挑选出了二十人。
挑选的标准并非单纯的年纪或身体状况——事实上，这群人也谈不上什么“好身体”——而是基于林烨平日的观察和马贵的评估，侧重于相对听话、眼神中还残存一丝凶悍或求生欲望、以及在山林行走等特定方面略有经验者。
这二十人被单独编成一队，由马贵亲自带领，开始了更高强度的针对性训练。
训练地点依旧在废弃武库，但内容已截然不同。
林烨将兑换来的【基础锻体术（普及版）】中一些适合普通人打熬筋骨、激发潜力的基础动作简化后，教给了马贵，由他督促这二十人每日练习。
同时，重点演练林烨设计的突袭战术。
没有沙盘，林烨就用石块和木棍在泥地上摆出黑风岭哨卡附近的地形，反复讲解进攻路线、分工、信号以及撤退方案，他要求每个人都要烂熟于心。
马贵则带着他们，在院落中模拟突袭过程，如何利用地形隐蔽接敌，如何骤然发难，如何相互掩护，如何快速收缴战利品并撤离。
动作要求只有一个字：快！
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伤亡，林烨咬牙再次兑换了五份【基础体能强化剂（微弱）】和两份【高效伤药（中级）】。
战功点因此消耗250点，剩余6949点，将体能强化剂掺入饮水中，分五日给这二十人服用。
效果虽微弱，但数日后，马贵欣喜地发现，这些老卒的耐力、力气确实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提升，至少在进行高强度模拟训练时，晕倒呕吐的人少了。
而那十份【基础伤药（小份）】则被林烨仔细收好，作为应急之用。
时间在紧张的备战中飞快流逝。
根据情报，“座山雕”下山的圩日就在两天后。
出发前夜，西跨院林烨的房内灯火通明。
二十名被选中的老卒全部集结于此，人人换上了勉强算干净的号衣，手中的武器也经过简单打磨，虽然依旧破旧，但至少刃口见光。
他们脸上混杂着紧张、恐惧，以及一丝被选中执行“特殊任务”而产生的、连自己都未必察觉的亢奋。
林烨站在他们面前，目光扫过这一张张不再完全麻木的脸，而他手中则是拿着一个小布袋。
“明日行动，凶险异常，或许有人会死，有人会伤。”林烨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怕吗？”
队列中一片沉默，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没有人不怕。
“怕，是正常的。”林烨淡淡道，“但怕有用吗？想想你们这些年的日子，像阴沟里的老鼠，被人遗忘，连口饱饭都吃不上！你们甘心吗？”
不甘心！许多人心中无声地呐喊，拳头下意识地握紧。
“明日，就是我们把这口憋了多年的恶气，吐出来的机会！”林烨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煽动人心的力量。
“我们不是去送死，是去拿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粮食，钱财，还有……尊严！”
随后他打开布袋，里面是白花花的银子，虽然不多，但在油灯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这些，是定金！凡参与明日行动者，无论成败，每人可得一两银子！若行动成功，缴获财货，三成按功分赏！战死者，抚恤二十两，伤残者，抚恤十两，我林烨说到做到！”
银子！抚恤！
实实在在的利益，比任何口号都更具冲击力！老卒们的眼睛瞬间红了，呼吸变得更加粗重。
一两银子，够他们一家老小嚼用一两个月！二十两抚恤，足以让家人数年无忧！
“现在，告诉我！”林烨厉声喝问，“明日之战，敢不敢随我破敌？”
“敢！”
“干了！”
“拼了！”
压抑的吼声在小小的厢房内爆发出来，虽然参差不齐，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利益与血性，在这一刻被林烨巧妙地混合点燃。
林烨满意地点点头，将银子交给马贵当场分发。
看着老卒们小心翼翼地将银子揣入怀中，那珍而重之的模样，他知道，至少在这一刻，这支队伍的士气被提升到了极限。
次日，天未亮，平凉城还沉浸在睡梦之中。
二十名老卒在马贵的带领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废弃武库，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向着城西的黑风岭方向潜行。
林烨没有亲自前往，他需要坐镇中枢，应对可能出现的任何变故，尤其是来自王坤和张承宗那边的反应。
站在西跨院的黑暗中，目送着队伍消失在街角，左肩的伤处似乎又在隐隐作痛。
这一次，他将初生的力量投向了未知的险境，是涅槃重生，还是彻底毁灭？
等待，变得无比漫长。
林烨强迫自己冷静，处理着日常事务，翻阅着钱录事“按时”送来的无用文书，心思却早已飞到了七十里外的黑风岭。
直到午后，一名被安排在西市接应的骑卒才匆匆返回，带来了马贵派回的第一波消息。
“大人！马队正他们已抵达预定潜伏地点，匪首‘座山雕’确于今晨带五人下山，前往集镇。山下哨卡情况与情报相符，只有四名匪徒值守，略显松懈。”
消息简短，却让林烨心中稍定。计划的第一步，顺利。
又过了约一个时辰，第二名骑卒带回的消息让林烨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大人！得手了！马队正他们突袭成功，四名匪徒三死一重伤被俘！我方仅两人轻伤！缴获现银约三十两，杂货若干！队伍正在按计划撤离！”
成功了！
林烨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心弦骤然放松，甚至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
以二十老弱，突袭四名悍匪，竟能取得如此战果——全歼敌方，己方仅轻伤！这远远超出了他最乐观的预估！
【基础锻体术】和【体能强化剂】带来的微弱提升，【简易军阵操典】强调的协同与突然性，以及战前充分的模拟演练和士气激励，在这一刻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这不是个人武勇的胜利，而是体系、准备和意志的胜利！
他仿佛能看到，马贵带着那二十个不久前还歪歪扭扭站队列的老卒，如同潜伏的猎豹般骤然暴起，以娴熟的配合和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在那些松懈的匪徒反应过来之前，就将他们彻底击垮！
“好！好！好！”林烨连说三个好字，脸上终于露出了多日未见的、发自内心的笑容。他知道，经此一役，这支队伍才算真正有了点“兵”的样子，而不再是一群纯粹的累赘。
“传令马贵，按预定路线撤离，注意清理痕迹，务必在天黑前返回！受伤弟兄妥善照顾，俘获的匪徒严加看管，我另有用途！”林烨快速下达指令。
“是！”骑卒领命，匆匆离去。
林烨走到院中，春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首战告捷的喜悦过后，更深的思虑涌上心头。
这次成功的突袭剿匪，哪怕只是端了一个哨卡，但意义重大。它不仅带来了急需的资金，更重要的是，它极大地锻炼了队伍，证明了老卒们仍有潜力可挖，也验证了他结合系统资源和现代理念的训练方法是有效的。
而且，那个被俘的匪徒，或许能提供更多关于黑风寨、乃至陇西其他匪患的情报。
当然，消息不可能完全封锁。
用不了多久，“新任林司马派兵剿匪，首战告捷”的消息就会像风一样传遍平凉城，这对他而言，是一把双刃剑。
一方面，这能初步树立他的威望，震慑一些宵小，或许还能让底层百姓和军中部分不得志者看到一丝不一样的希望。
另一方面，这必然会引起王坤和张承宗更深的忌惮和更猛烈的反击。他们绝不会坐视自己羽翼渐丰。
“来吧。”林烨望着刺史府的方向，喃喃自语。
他已经亮出了第一剑，接下来，就看对方如何接招了。
而他的手中，不只有剑，还有即将燃起的炉火，和那能改变土地命运的神奇种子。
棋盘，才刚刚活络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