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地板上,手还贴在那块碎镜的残片上。掌心的契约纹路还在发烫,焦鳞已经完全融入皮肤,像一滴凝固的血。刚才的顿悟让我清楚了一件事——灵力不是工具,它是记忆,是因果,是我和白重之间千年的纠缠。
现在我要试一次。
不是被动接收画面,而是主动唤醒。
我把另一只手也放上去,双掌合拢夹住最大那片镜子。呼吸放慢,体内气息顺着经脉往下沉,不再用力去压,而是轻轻推着它走。就像听心跳那样,等它的节奏。
镜面开始震动。
裂痕里泛起微光,像是有水从内部渗出来。一道、两道……裂缝慢慢闭合,碎片自动拼接,发出细微的咔响。我能感觉到灵力在流动,不是我在控制它,是它借着我的手在修复自己。
镜子复原了大半。
突然,影像浮现。
堂屋昏暗,神婆坐在供桌前,手里捏着一张黄符。她脸色灰白,嘴唇干裂,手指一直在抖。四周没有风,但烛火歪斜,墙上影子乱动。下一秒,地面裂开,无数蛇头钻出,全是黑的,眼睛泛红。
它们扑向她。
一条咬住她的手臂,皮肉立刻腐烂;一条缠上脖子,骨头发出断裂声;还有几条从口鼻钻进去,她张嘴想喊,却只能吐出血泡。她的身体被撕开,内脏外露,最后只剩一副枯骨坐在椅子上,衣服完好,头颅低垂。
画面停住。
我能听见她最后一口气咽下去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纸灰。
我想移开视线,可动不了。脑子发麻,耳朵嗡鸣,胸口像被什么压住。那不是恐惧,是一种更深层的东西——我知道这发生过,而且我本该阻止。
“苏婉。”
声音从背后传来。
一只手猛地捂住我的眼睛。
世界黑了。
另一只手按在我的后颈,冰冷的气息冲进识海,把那些画面硬生生扯出去。我喘不上气,整个人往后倒,撞进一个怀里。是白重。
“别看。”他说,“那是死者的执念陷阱。”
我没有说话,全身都在抖。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来,浸湿了睫毛。耳边还回荡着骨骼碎裂的声音,还有神婆最后那一声叹息:“……该来的,躲不过。”
白重没有松手,一直把我圈在怀里。他的体温很低,但很稳。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和我腹中的动静一致。双生契约在共鸣。
过了很久,我才缓过来。
他放开我,退开一步。我抬头看他,发现他嘴角有一丝血迹,很快就被他抹掉了。
“你吸收了那些怨念?”我问。
他点头。“你不该强行回溯。那些记忆有毒,尤其是带着执念死去的人留下的影像。”
“可我已经知道了。”我说,“灵力能打开过去。不只是我看过的,还有我没见过的。”
他盯着我。“你想找真相?”
“我想知道自己是谁。”我说,“不是薛婉的影子,不是苏家最后一个幸存者,也不是你的出马仙。我想知道,为什么这一切会落在我的身上。”
他没回答。
我们沉默地坐着,背靠墙壁。房间里只剩下呼吸声。窗外天色未亮,黑暗压得很低。我不想睡,怕闭眼又看见神婆被蛇吞吃的画面。
但还是困了。
意识一点点下沉。
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场景变了。
我站在一片荒地上。草长得很高,踩下去能没到膝盖。远处立着几块墓碑,全都歪斜着,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月亮很亮,颜色发青。
有人在挖坟。
是个男人,穿着黑袍,头上戴着一个蛟龙面具。他手里的铁锹一下下砸进土里,动作疯狂,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他挖的那座坟前没有碑文,只有角落刻着一个图案——蛇首吞日。
我想过去,脚却陷进泥里,拔不出来。我想喊,喉咙发紧,发不出声音。
白重出现在旁边。
他也想上前,可刚迈出一步,手腕就被一条看不见的锁链缠住。他又试了一次,锁链越收越紧,直到他停下。
那人忽然回头。
面具裂开一道缝,露出一只眼睛。瞳孔竖着,像蛇。
他笑了。
然后举起铁锹,狠狠劈向坟墓中央。
我惊醒。
睁眼时,白重也在同一瞬间睁开眼。我们对视,谁都没动。他的眼神告诉我,他也看到了。
“同一个梦。”我说。
他点头。
“他在找东西。”我说,“那座坟……是不是和我有关?”
“苏家祖坟。”他说,“最中间那座,埋的是你父亲。”
我心头一震。“他为什么要挖?”
“不知道。”他说,“但那个人戴着蛟龙面具。”
我立刻想到恶蛟。白重的宿敌。那个一直想破坏我们的人。
“这不是巧合。”我说。
“不是。”他说,“是预警。”
我们都没有再躺下。他靠着墙站着,我坐着,两人望着窗外。天快亮了,但黑夜还没退尽。远处坟地方向,隐隐有股阴气在聚集。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
掌心的契约纹路还在闪,微弱的红光一明一灭。地板很凉,我赤脚踩着,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我把脚挪开一点,低头细看。
地板缝隙里,有一点极细的红光,正从深处缓缓爬出。它像线一样弯弯曲曲,延伸了几寸,停住了。形状很熟悉。
是蛇形。
我抬头看向白重。
他也看到了。
他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一下那道红痕。光纹立刻缩回去,消失在木板之下。
“法阵。”他说,“有人在下面布了阵。”
“什么时候的事?”
“不知道。”他说,“但它醒了。”
我盯着那处地板,心跳加快。刚才的梦不是结束,是开始。那个戴蛟龙面具的人还没找到他要的东西,但他会再来。
而且他已经在这里留下了标记。
我抬起手,看着掌心的纹路。这一次,我没有害怕。我知道每一次使用灵力,都会触碰到命运的刀锋。
但我必须握紧它。
白重站起身,走到窗边。他没有拉开窗帘,只是静静看着外面。
我靠墙坐着,脚边的地板再次浮现出一丝红线,比刚才更长。
它正在画第二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