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手还搭在白重的掌心。他的体温还在,但人已经不见了。破庙里只剩我一个人,火堆彻底熄了,地上水洼映着灰白的天光。我坐起身,掌心那道蛇形纹路已经沉下去,像睡着了一样。
我知道他走了。他说过,只要我能稳住契约印,他就不用一直守着。
我站起身,衣服还是湿的,贴在身上发冷。但我没管这些,径直走出破庙,往居所的方向走。路上什么都没想,脑子里只有两个字:练习。
回到浴室,我拧开水龙头。水流出来的时候很细,打在瓷砖上发出单调的声音。我盯着那股水,开始用呼吸调整体内气息。这是白重教我的引气归源法,以前每次用都会吐血,现在至少不会立刻失控。
我把手伸到水流下,掌心朝上。灵力从胸口往下压,慢慢流向指尖。刚开始还好,水只是微微晃动。可当我试着让水流停在半空时,它突然炸开,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抽打了一下。
水花四溅,打湿了我的脸和头发。我没擦,继续集中注意力。再来一次。
这一次我放慢速度,先让灵力贴着皮肤走一圈,再一点点导入掌心。水流终于听话了些,悬在空中形成一条细线。我刚松一口气,那条线突然暴涨,变成一股旋转的水柱,撞向墙壁又反弹回来,差点把我掀翻。
我扶住墙,喘着气。不行,还是控制不了力度。
我闭上眼,回想每一次用灵力的情景。在商场试衣间对付女鬼,靠的是血和愤怒;在老居民区对抗树妖,是靠着喷出精血才唤出白蛇虚影。每次都是情绪到了极点,力量才会爆发。
难道灵力必须靠情绪才能发动?
我不信。如果是这样,那我和只会发脾气的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我重新打开水龙头,这次不急着控水,而是把手放在水流旁边,只感受它的温度和流动节奏。几秒后,我察觉到掌心有点发热。低头一看,契约纹路又浮了出来,淡淡的红光一闪一灭。
我屏住呼吸,把意识沉进去。不是去压制,也不是去引导,而是像听心跳那样,去听它的节奏。
奇怪的事发生了。
水面上开始出现波纹,不是因为水流冲击,而是从内部泛起的涟漪。接着,画面出现了。
一根巨大的石柱立在黑暗中,表面刻满符文。白重被铁链锁在柱子上,双眼紧闭,身上全是伤。那些铁链不是普通的金属,每一节都嵌着龙鳞状的符印,正不断吸取他的气息。
我想移开视线,可身体动不了。画面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看见他嘴角流下的血滴落在地,化作黑色雾气升腾。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在心里问。
没有回答。但水面波动加剧,仿佛有东西要冲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
“你的力量,足以释放他。”
我猛地后退一步,水龙头哗哗地响。刚才那个声音不是从外面来的,像是从灵力本身传出来的。低沉,模糊,分不清男女。
我盯着自己的手。契约纹路还在发光,比之前亮了很多。
“你是谁?”我问。
没人回答。但水流又动了。这一次,整个浴池的水都开始旋转,中心凹陷下去,像要形成漩涡。我意识到不对,立刻收力,可已经晚了。
砰的一声,水龙头炸裂,一股黑水喷了出来,带着腥臭味,溅了我一脸。我抬手抹掉,发现掌心黏糊糊的,摊开一看,上面沾着一片白色的鳞片,边缘发黑,像是烧焦过的。
地面也有黑水蔓延,流经的地方留下一道蛇形痕迹。那痕迹居然在动,像活的一样,缓缓扭动了几下才停下。
我蹲下身,用手指碰了碰那片鳞。刚接触的瞬间,脑子里又闪出画面——还是白重被锁在柱子上的场景,但这次多了细节。我看到他睁开了眼,看向我这边,嘴唇动了动,好像说了什么。
我看不清,也听不见。
但我知道,这不是记忆,也不是幻觉。这是某种信息,通过灵力传递给我的。
我坐回地上,背靠着墙。全身都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明白了一件事。
灵力不是工具。它不是我可以随意开关的能量源。
它是记忆,是因果,是我和白重之间千年来所有经历的总和。每一次我调动它,其实是在唤醒一段沉睡的过去。而它回应我的方式,不只是增强力量,而是把真相一点点塞进我的意识里。
所以为什么每次用灵力都会有画面?为什么情绪越强,看到的东西越多?因为我不是在使用力量,是在打开一扇门。门后面,是我们共同背负的命。
我抬起手,看着掌心的纹路慢慢褪色。这一次我没有慌,也没有怕。我甚至笑了。
“原来不是我在掌控你。”我说,“是你一直在等我认出你。”
话音落下,体内忽然安静下来。那种躁动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的共鸣,从心脏一直延伸到指尖。就像两个人终于对上了频率。
我站起来,走到镜子前。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睛却亮得吓人。我伸手摸了摸玻璃,冰冷的触感让我清醒。
下一秒,我想起了昨天碎掉的那面镜子。就在我房间角落,还没收拾。
如果我现在能看清灵力的本质,能不能把它修好?
这个念头一起,我就知道必须试试。
我转身准备离开浴室,可脚刚迈出去,又停住了。
地上那滩黑水还在。我蹲下,发现蛇形痕迹的末端指向浴缸排水口。那里卡着半片焦鳞,正微微震动,像是在回应什么。
我把手伸过去,还没碰到,鳞片突然弹起,啪地一声粘在我掌心的契约纹路上。
一股刺痛传来。
我咬牙撑住,没叫出声。纹路开始发烫,体内的气息自动流转起来,朝着某个方向汇聚。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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