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喋血黄沙 第152章：断雪城破
断雪城的城墙在暮色中泛着青灰色的冷光，箭楼上火把的影子被风扯得扭曲，像无数只张牙舞爪的鬼魅。孟露桥勒住马缰，掌心的长笛被汗水浸得发滑——从黑石滩到断雪城，盟军追了整整一日，血罗刹的残部在城西的戈壁被耶律闻笛的亲卫截杀，如今只剩下城主府里负隅顽抗的金雪柳。
“城墙上的雪柳花纹不对劲。”宁若雪的白衣在甲胄丛中格外显眼，她指着城墙垛口处的雕刻，“你看那些纹路，比上次来的时候深了半寸，边缘还有新鲜的凿痕。”
孟露桥举起望远镜，果然看到雪柳花纹的凹槽里泛着暗绿色的光，像是涂了某种油脂。“是迷阵的阵眼。”他放下望远镜，长笛在掌心转了个圈，“金雪柳把整个断雪城都变成了陷阱。”
柳七爷的商队正在城下搭建投石机，伙计们喊着号子将巨石吊装上机架，绳索发出“咯吱”的呻吟。“管他什么阵，砸开城门再说！”他往手心里啐了口唾沫，亲自转动绞盘，“当年老子在西域闯沙暴城，比这邪门的阵见得多了。”
“不可莽撞。”耶律闻笛的银灰色披风在风里展开，她手里捏着半块狼形玉佩，是流沙国皇室的调兵符，“断雪城的地基里埋着流沙国的龙脉石，强行破阵会引发地动。”她的目光扫过城头，那里的雪柳花纹在暮色中渐渐连成一片，“我母亲曾说过，城主府下有座‘雪柳冢’，是当年为纪念战死的勇士修建的……”
话音未落，城头突然传来一阵“轧轧”声。原本紧闭的城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空荡荡的街道，只有两侧的屋檐下挂着白色的幡旗，在风里飘得像招魂的灵幡。
“不对劲。”唐豹握紧双镖，玄色劲装的身影往前探出半步，“连个守卫都没有，太反常了。”
欧阳楚月的弓弦已经拉满，箭头直指城门深处：“是诱敌深入。”她的目光锐利如鹰，“你看街道尽头的阴影，那里有反光，是刀鞘。”
孟露桥的长笛突然横在唇边，清越的调子在暮色中散开：“第一队左翼警戒，第二队右翼布防，弓弩手守住城门两侧！”他勒马往前半步，长笛指向耶律闻笛，“公主对城内熟悉，带十名亲卫从密道潜入城主府，查明雪柳迷阵的核心。”
“我跟你去。”宁若雪立刻说道，药箱的背带在她肩头勒出红痕，“迷阵多半有毒气，我带着解毒药。”
耶律闻笛点头，银簪在发间轻轻一晃：“半个时辰后在城主府后院的假山下汇合，以三短一长的哨声为号。”她翻身下马，亲卫们立刻围上来，将她护在中间，像道银色的洪流钻进城墙根的密道入口。
孟露桥看着密道入口的石板缓缓合上，长笛的调子陡然转急：“投石机准备！目标——城门内三十丈的钟楼！”
“哐当——轰隆！”
巨石呼啸着掠过城头，精准地砸在钟楼顶端。木梁断裂的脆响混着铜钟的悲鸣炸开，惊得城头上的乌鸦扑棱棱飞起，遮黑了半片天。街道两侧的幡旗突然剧烈晃动，原本平直的雪柳花纹在火光中扭曲、重叠，竟组成了一张张哭泣的人脸。
“是幻术！”李暗香的声音带着惊颤，她手里的火折子差点掉在地上，“这些花纹会随着火光变化，让人产生幻觉！”
韦小月突然捂住眼睛，红裙在甲胄丛中缩成一团：“我看到……看到好多死人……”
孟露桥的长笛骤然拔高，清越的笛音像把利剑刺破诡异的氛围：“都闭上眼睛！用耳朵听声辨位！”他翻身下马，长笛在指尖转动，“唐豹跟我走中路，暗香带弓箭手守住侧翼，若雪……”
“我去照顾韦小月她们。”宁若雪立刻会意，转身走向医疗队的帐篷，白衣裙摆扫过地上的箭簇，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城主府的庭院里比街道更阴森。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板上投下破碎的影子，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脚下“咯吱”的轻响——那是踩碎枯骨的声音。耶律闻笛的银靴碾过一截指骨，突然停住脚步：“不对劲。”她弯腰捡起块碎裂的玉佩，上面刻着半个雪柳花纹，“这是我母亲的侍卫统领才有的配饰。”
亲卫们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们都是流沙国旧部，自然知道二十年前那场清洗——金雪柳的母亲被诬陷通敌，三百名亲卫被活活埋在城主府下，连尸骨都没留下全尸。
“雪柳迷阵……”耶律闻笛的声音带着颤抖，银簪在发间剧烈晃动，“她竟然用这些忠魂的骸骨布阵……”
庭院深处的假山下突然传来“咔哒”声，一块石板缓缓移开，露出黑漆漆的入口。耶律闻笛对亲卫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独自钻了进去。通道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墙壁上的火把忽明忽暗，照亮了两侧嵌着的骸骨——他们的手骨都保持着托举的姿势，像是在支撑着通道的顶梁。
“母亲……”耶律闻笛的指尖抚过一具骸骨的锁骨，那里挂着个小小的银锁，锁身上刻着“平安”二字——这是她小时候送给母亲的生日礼物，后来母亲转赠给了贴身侍女。
通道尽头是间石室，正中央的石台上摆着个紫檀木盒。耶律闻笛的心跳突然加速，她认得这个盒子——是母亲的嫁妆盒，据说里面藏着她和金雪柳母亲的信物。
木盒的锁已经生锈，她用银簪轻轻一挑就开了。里面铺着暗红色的绒布，放着两支并排放置的玉簪，簪头都雕着雪柳花纹，合在一起正好组成一朵完整的花。玉簪下面压着张泛黄的信纸，上面是母亲熟悉的字迹：
“吾妹雪柔（金雪柳母亲的闺名），待闻笛及笄，便送她来学你的落雪掌。你总说汉沙女子该亲如姐妹，我信你。”
落款日期是二十年前的中秋，正是母亲被赐死的前三个月。
耶律闻笛的手突然剧烈颤抖，玉簪从掌心滑落，在石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这才明白，母亲和金雪柳的母亲根本不是政敌，而是情同手足的姐妹。当年的清洗，从头到尾都是皇室权斗的牺牲品。
“找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