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总直视着安子山的眼睛,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同情,有无奈,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身体略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仿佛在传达一个禁忌的秘密:
“子山啊,”张总的声音几乎只剩下气音,
“你……是不是得罪什么大人物了?”
“大人物?!”
安子山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他飞快地检索着自己接触过的人,
“没有啊!我做事向来谨慎,对客户也好,对合作伙伴也好,都……”
安子山绞尽脑汁地思索着自己可能无意中冒犯的对象,政府官员?关键客户?行业大佬?
没有,完全没有头绪!
都没有啊!
那一刻,安子山彻底懵了!
突然,一道冰冷刺骨的电流猛地贯穿了他的天灵盖!
所有的线索在电光火石间被强行串联了起来——
刚才老板张总那为难又恐惧的眼神;
还有刚刚他说出“大人物”这三个字时内心强烈的压迫感;
那一刻,安子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想到了童家,他想到了前妻童梦瑶!
是童家!
一定是童梦瑶这个恶毒的女人!
只有她有动机,只有童家在这个地方有如此的影响力!
安子山曾以为离婚后各自安好便是结局,没想到童家,童梦瑶她竟然如此恶毒。
她连他赖以生存、证明自己价值的工作都不放过!
她这是要将他彻底打入尘埃,碾碎他最后一点立足之地的尊严!
这个恶毒的女人!
那一刻,愤怒、屈辱、寒意如同岩浆般在安子山胸腔里猛烈地喷涌、交织和燃烧!
几乎要冲破喉咙,化为愤怒的嘶吼。
接下来的几秒钟,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安子山胸膛剧烈起伏着,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那双眼睛里汹涌的惊涛骇浪已被强行压下,只余下一片冰封的死寂,深不见底,将他所有翻腾的情绪都冻结在深处。
安子山知道,追问、辩解、愤怒,在童家巨大的势力面前都毫无意义,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多麻烦。
安子山看着面色尴尬、坐立不安的张总:
“老板,我明白了。”
“我不怪你。”
说完,安子山倏地站起身,动作干脆利落地走出了张总的办公室。
路过那间大办公厅的时候,安子山感觉刚才还隐约可闻的电话铃声、交谈声、键盘敲击声,在他走出总裁办公室的那一刹那,骤然降低了好几度。
安子山似乎看到了身后无数道目光粘在他背上,如同芒刺般紧紧的盯着他。
那些平日里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此刻都默契地垂下眼帘,盯着电脑屏幕或者手中的文件,仿佛上面突然出现了绝世罕有的珍稀图案。
没有人再抬头看他,也没有人敢与他对视,更没有人像往常那样随意地打个招呼问候一句“安经理”。
只有压抑的键盘声和纸张翻动的窸窣。
这种集体的沉默,比任何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都更具压迫感,它在无声地宣告着一个事实:
他,安子山被隔离了,被放弃了,成了一个需要被立刻清除出去的“大麻烦”。
安子山没有在意,他径直走进了自己那间办公室,关上门,隔绝了外面那片虚伪的寂静。
安子山走到桌前,目光扫过桌面。
那个印着公司Logo的陶瓷马克杯上的印花眼睛死死地盯向他,仿佛在跟他说:
“你被开除了,你被开除了!”
安子山伸出手,指尖拂过上个月团队集体合影的相框,照片上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笑容,包括他自己。
“呵…” 一声短促的、几乎听不见的冷笑从他鼻腔里逸出。
他猛地拉开第一个抽屉,动作开始变得机械而粗粝。
他不再小心翼翼地整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发泄的收拾。
个人的书籍、笔记本被他粗暴地垒在一起;
抽屉里属于他的杂物——
备用眼镜、胃药、几盒未拆封的戒烟口香糖、一小瓶强力薄荷鼻吸通,被他胡乱地扫进一个空置的文件盒里。
当他拉开办公桌最底层那个带锁的抽屉时,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那是他存放私人物品的地方。
抽屉里,放着一瓶医用酒精和一瓶棉签,还有一瓶治疗跌打扭伤的特效药。
看着这三样东西,安子山的思绪瞬间回到了几年前,他想起了那个在心底沉淀了好几年的女人——晨小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