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护士站，黎诗雨攥着缴费单踟蹰不前。自动取款机吞卡的提示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身后突然传来窸窣响动，墨泽延将工牌拍在缴费窗口："走绿色通道。"他的体温透过工牌传递过来，"上次消防通道摔的淤青，还疼吗？""他忽然问，温热的气息扫过她耳际。黎诗雨这才惊觉两人靠得极近，他工牌上的体温透过指尖传来，带着淡淡的雪松味。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被他伸手扶住手肘。 增强扫描室的冷气让黎诗雨止不住发抖。墨泽延调试仪器的背影被无影灯拉得很长，消毒水味道里突然混进雪松气息——他不知何时解开了白大褂最上方的纽扣，露出里面素色衬衫，"别紧张。"他的指尖落在她腕间，温度灼人。黎诗雨感受到冰凉的耦合剂涂在皮肤上，紧接着是针头刺入的刺痛。她本能地想要躲避，却被他另一只手按住胸口，掌心的温度穿透单薄的病号服，"数到十就结束。"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一、二..."黎诗雨闭上眼，数到第七下时，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耳欲聋。消毒水与雪松的气息缠绕在一起，将她困在这方小小的空间里。她突然想起母亲的话，想起父亲看母亲拉琴时的眼神，而此刻，墨泽延的呼吸近在咫尺，带着令人心悸的灼热。裂痕与余温"八、九、十。"墨泽延话音刚落，注射器已精准抽离，冰凉的棉签随即按压在针孔处。黎诗雨睁眼时，正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眉眼——镜片后的目光暗如深潭，白大褂敞开的领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她慌忙偏过头，却听见他轻笑出声："心跳比监护仪还快。"走廊的夜灯在检查室门缝投下细长光带，黎诗雨起身时双腿发软，后腰突然贴上温热的掌心。"小心。"墨泽延扶住她的力道不轻不重，指腹擦过她脊椎时，黎诗雨像被琴弦烫到般猛地弹开。金属器械盘被碰得叮当作响，惊飞了窗外栖在排水管上的夜枭。"明早来我办公室拿报告。"墨泽延背过身整理器械，白大褂下摆扫过她颤抖的指尖，"记得带琴谱。"这句话让黎诗雨僵在原地，还未开口询问，他已转身离去，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粉色信封的边缘，在走廊惨白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柔光。回到病房，母亲已熟睡，枕边放着那本卷边的琴谱。黎诗雨翻开扉页，泛黄的纸页间突然滑落一张老照片——穿白大褂的年轻男人揽着拉小提琴的少女，背景是盛开的樱花树。她的手指突然剧烈颤抖，照片上男人的眉眼，与墨泽延如出一辙。窗外惊雷炸响，雨幕中，她看见墨泽延站在住院楼下，点燃的香烟明明灭灭，目光直直望着她的方向。闪电撕开夜幕的刹那，黎诗雨与楼下的墨泽延目光相撞。他掐灭香烟的动作顿住，火光在雨幕中诡异地明灭两下，随即隐入黑暗。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照片边角割得皮肤生疼——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1998.5.20 泽延与淑宁”，而母亲的名字，正是黎淑宁。凌晨三点，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墨泽延的消息简短得像手术刀：“别多想，明天见。”黎诗雨盯着对话框里跳动的光标，突然将照片拍了过去。秒针滴答作响，三分钟后，对话框弹出红色感叹号——她被拉黑了。晨雾未散，黎诗雨攥着照片冲进办公室。门虚掩着，消毒水味里混着咖啡的焦苦。墨泽延正在整理CT胶片，听见脚步声，白大褂下的脊背瞬间绷紧。“这是怎么回事？”她将照片拍在桌上，纸页震得钢笔滚落，“你和我母亲，到底是什么关系？”墨泽延缓缓转身，镜片蒙着层雾气。他弯腰捡起钢笔的动作极慢，仿佛每个关节都生了锈。“你母亲没告诉你？”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二十年前，我是她的主治医生，也是...”话音未落，急救铃突然炸响，尖锐的声响刺破凝滞的空气。墨泽延抓起听诊器冲向门口，擦肩时低声道：“留在这里等我。”黎诗雨呆立原地，目光扫过他匆忙间遗落的笔记本。扉页夹着张演唱会门票存根，日期是三天后，座位旁用铅笔写着“带她来听”。窗外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她翻开笔记本，泛黄的纸页间夹满琴谱——全是她排练时反复出错的段落，每一页都用红笔细致批注，最末页潦草地写着：“像，太像了。”救护车的鸣笛声还在楼道里回荡，黎诗雨的手指已不受控地颤抖着翻开笔记本。夹在琴谱间的信笺飘落，字迹晕染着水渍："淑宁，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递交辞呈。你无名指的婚戒刺痛我的眼睛，原来我连说爱你的资格都没有。"落款日期正是照片拍摄后的第七天。门锁转动的声响突然传来，黎诗雨慌忙将信塞回笔记本。墨泽延的白大褂沾着血渍，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角，"跟我来。"他的语气冷硬如铁，转身时口袋里的粉色信封掉落在地，封口处印着褪色的樱花图案。黎诗雨弯腰捡起信封的瞬间，办公室的门被重重推开。母亲裹着病号服站在门口，苍白的脸上泛起异常的潮红："诗雨，别碰那个！"老人踉跄着冲过来，输液管在身后甩出凌乱的弧线。墨泽延想要搀扶，却被母亲挥开手掌，"二十年了，你还想骗我女儿到什么时候？"空气瞬间凝固。墨泽延的喉结滚动两下，伸手想要触碰母亲颤抖的肩膀，"淑宁，当年我..."话未说完，母亲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鲜血滴在信封上，将樱花染成刺目的红。黎诗雨冲过去扶住母亲，余光瞥见墨泽延惨白如纸的脸——他望着母亲染血的手指，瞳孔里翻涌着惊涛骇浪。"当年你伪造我的诊断书，逼我远走他乡！"母亲的喘息声撕扯着空气，"现在又想对诗雨做什么？"窗外暴雨倾盆，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将墨泽延破碎的倒影击成万千碎片。黎诗雨感觉世界在这一刻崩塌，手中的信封悄然滑落，泛黄的信纸飘出，赫然是母亲二十年前未寄出的分手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