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不速之客
那块甜美的草莓拿破仑，最终没能全部吃完。林晚只勉强咽下了几口，味同嚼蜡。剩下的蛋糕连同那份诡异的猜想，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堵在胸口，让她坐立难安。
（林晚内心OS：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巧合？调查？还是…更可怕的读心？不行，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我非得把自己吓疯不可！）
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那本从阅览室拿来的厚重外文小说上，试图用晦涩的文字麻痹神经。然而，那些字母在她眼前跳跃，却无法拼凑出任何有意义的句子。顾默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睛，总是不期然地浮现在书页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时间在焦灼的猜测和刻意的自我逃避中缓慢爬行。临近傍晚，别墅外传来一阵刺耳的汽车鸣笛声，粗暴地撕裂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宁静。紧接着，是门铃声被按得又急又响，毫无顾忌。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陈伯的脚步声比平时快了些，走向门口。林晚放下书，走到二楼的楼梯口，隐在阴影里向下望去。
沉重的雕花大门打开，一股浓烈的廉价香水味混合着烟草的气息先涌了进来。继母王美凤那尖锐刺耳、毫不掩饰得意的声音随即响彻了整个空旷的大厅：
“哎哟喂！这不是陈管家嘛！真是好久不见，久到都快忘记您这熟悉的面孔了！啧啧啧，您瞧瞧这地方，简直是豪华得令人咋舌啊！比起电视里那些虚构的场景，这里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真是气派非凡，让人眼界大开！”她身着一件鲜艳夺目的大红色紧身连衣裙，紧紧包裹着曼妙的身姿，脚上蹬着一双细得不能再细的高跟鞋，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活像一只精心打扮、花枝招展的斗鸡，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站在门口的陈伯，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在她身后，紧跟着的是她那同样打扮得花里胡哨、眼神四处游移、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妹妹林娇，两人站在一起，简直就像是一对行走的霓虹灯，俗艳得让人无法忽视。
陈伯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迅速恢复了平静：“王女士，林小姐。请问有什么事？”
“什么事？”王美凤故意将音调拔得极高，声音中带着几分夸张的戏剧性，仿佛要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她的眼神如同饥饿的猎豹，贪婪地在大厅内四处扫视，每一件价值连城的陈设都逃不过她那锐利的目光。“我当然是来看我的宝贝女儿啊！”她理直气壮地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得意，“我女婿家这么宽敞豪华，我这个做母亲的，难道还不能过来看看吗？林晚！林晚！你快给我出来！妈妈和你妹妹专程来看你了，你还不赶紧出来迎接！”她的声音在大厅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厅堂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厌恶的喧宾夺主。
林晚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知道躲不过去。她整理了一下表情，努力压下心头的烦躁和屈辱感，慢慢走下楼梯。
“妈，娇娇。”她的声音尽量平静。
“哎哟！我的宝贝女儿啊！”王美凤瞬间以一副夸张至极的姿态快步迎上前去，双手猛地一把紧紧抓住林晚的胳膊，那股力道之大，竟让林晚不由自主地微微蹙起了眉头，显得有些不适。王美凤那双锐利的眼睛开始上下打量起林晚，从她身上那件看似舒适却明显价格不菲的家居服，到她手腕上隐约闪光的精致首饰，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她一边打量，一边啧啧有声地感叹道：“瞧瞧，瞧瞧！这当了顾太太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嘛！穿的是金光闪闪的高档衣服，戴的是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住的是豪华气派的大别墅！啧啧啧，这命运啊，真是好得让人羡慕嫉妒恨哪，简直是让人眼红得不得了！”
林娇也忍不住凑上前来，她的眼神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浓浓的嫉妒之情，语气酸溜溜地说道：“是啊姐，你如今可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看看这地方，豪华气派，比咱们家那破旧不堪的房子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呢！顾总呢？怎么没见到他人影？该不会是……嫌弃你了，故意躲着不见你吧？”她故意将语调拉得老长，话里话外都带着一股恶意的试探，试图从姐姐的反应中窥探出些什么。
（林晚内心OS：凤凰？不过是只被关在金笼子里的鸟！她们来干什么？炫耀？还是想再榨点油水？我爸刚做完手术还在恢复期，她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跑来恶心我？）
林晚用力抽回自己的胳膊，退后一步，拉开距离，语气冷淡：“顾默他…有事。你们来有什么事？爸怎么样了？”她只想快点打发她们走。
“你爸？好着呢！医院护工看着呢，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王美凤一边说着，一边随意地挥了挥手，那神情和动作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她毫不相干的小事。紧接着，她的脸上又迅速堆满了虚假的笑容，亲昵地往前凑了凑，试图拉近与对方的距离。“哎呀，我们这不是真心实意地担心你嘛！你说你，好不容易嫁到了这么一个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可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妈实在是放心不下，生怕你在那边受了什么委屈啊！顾默他……对你到底怎么样？那方面……能力行不行啊？他毕竟是个哑巴，该不会有什么隐疾，或者是在那方面不能满足你吧？哎呀，妈这也是为你着想，你可别介意啊！”
她压低声音，眼神却充满猥琐的探究，话语里的暗示露骨得令人作呕。
（林晚内心OS：住口！恶心！她们怎么敢在这里说这种话？！屈辱感像潮水般将她淹没，愤怒和委屈在胸腔里翻腾，几乎要冲破喉咙。手指死死掐进掌心，指甲带来的刺痛才能让她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好想…好想撕烂她们那两张恶毒的嘴！轰她们出去！陈伯！顾默！谁来让她们闭嘴？！）
“王女士！”陈伯的声音带着少有的严厉，上前一步，试图阻止这不堪的对话，“请注意您的言辞！这里是顾家！”
“哎哟！管家还管主人家的家务事啊？”王美凤叉起腰，嗓门更大，唾沫横飞，“我跟我女儿说点体己话怎么了？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问她过得好不好有错吗？林晚，你说！他是不是不行？是不是欺负你了？告诉妈！妈给你做主！”她咄咄逼人，仿佛要把林晚最后一点尊严也剥下来踩在脚下。
林晚的脸涨得通红，又瞬间褪去血色，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屈辱感和愤怒让她浑身发抖，眼前阵阵发黑。她想尖叫，想怒吼，想把这两个吸血鬼轰出去，可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强大、极具压迫感的气息无声无息地笼罩了整个空间。
楼梯上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林晚猛地抬头。
顾默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梯拐角处。他换了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身形挺拔，手里拿着一个平板。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地扫视下来，如同寒流过境，瞬间冻结了王美凤和林娇那嚣张的气焰。
他的目光在王美凤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却让王美凤嚣张的气焰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顾默没有再看她们，视线最终落在了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的林晚身上。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极快的东西掠过。
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用平板打字。
他只是抬起手，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然后，做了一个极其简洁却不容置疑的动作——食指和中指并拢，朝着大门的方向，轻轻一划。
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睥睨的冷漠和驱逐的意味。
随即，他的目光转向陈伯。
陈伯立刻会意，上前一步，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前所未有的强硬：“王女士，林小姐，先生的意思很清楚了。请你们立刻离开！”
王美凤和林娇被顾默那无声的威压震慑得脸色发白，嚣张气焰荡然无存。王美凤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在顾默那冰冷得如同看死物般的目光注视下，终究没敢再出声，灰溜溜地拉着同样吓傻的林娇，在陈伯“礼貌”却不容抗拒的“护送”下，狼狈不堪地离开了。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大厅里瞬间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林晚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她靠在冰冷的楼梯扶手上，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刚才强撑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
她抬起头，看向楼梯上方。
顾默依旧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光影在他深邃的轮廓上投下明暗分界线，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他手中的平板屏幕亮着微弱的光。
（林晚内心OS：他…什么时候下来的？他听到了多少？最后那句恶心的“行不行”…他也听见了吗？他刚才那个手势…是在…帮我？）
巨大的屈辱感还未完全褪去，又混杂了另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感激？是难堪？还是更深的不安？
顾默的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他什么也没表示，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三楼书房的阴影里。
仿佛刚才那雷霆般的驱逐，只是一场幻觉。
大厅里，只剩下林晚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冰冷中，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耳边却仿佛还回荡着王美凤那恶毒的话语，以及顾默那无声的、冰冷的一划。
他到底…是听到了她内心的呐喊才出现的，还是仅仅只是巧合地下楼，撞见了这一幕？
林晚看着那扇紧闭的书房门，第一次觉得，那个沉默寡言、如同冰山般的丈夫，比张牙舞爪的继母，更加让她感到深不可测和…一丝莫名的恐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