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证据袋还差最后一块拼图——人证。
法院电话通知：重婚案民事部分，需两名以上无利害关系人出庭。
秀禾当即决定回村。
客车在雪后土路上颠簸，她怀里抱着新买的微型录音机，像揣着一颗跳动的心脏。
二 第一站，李婶。
灶膛口，李婶听完来意，手一抖，面盆“咣当”落地。
“出庭？陆家知道，我脊梁骨得被戳烂。”
秀禾握住她粗糙的手：“婶，你只需实话实说，法庭给你保密。”
她按下录音键，李婶望着红灯，咽了口唾沫，缓缓开口：
“腊月二十三，我亲眼见陆家抱公鸡拜堂，秀禾盖头都没掀，陆正阳人影没露……”
半小时，证言录成第一段磁带。
三 第二站，豆腐王老周。
老周怕事，直摇脑袋：“我卖豆腐，不想惹官司。”
秀禾从兜里掏出法条手抄：“《民诉法》第七十二条，知道案情的单位和个人都有出庭义务。”
她退一步：“若不想去，可做书面证言，我替你交。”
老周沉默半晌，按下红印泥，在证言末尾按下手印：“我证明，林秀禾以媳妇身份在陆家生活八个月，村里人都喊她‘陆家的’。”
四 傍晚，她去找第三个人——当年喜娘马三姑。
三姑正在喂猪，听完冷笑：“你告重婚，想拉我作证？我吃的喜糖，你让我打自己脸？”
秀禾不急，从包里摸出一张《证人出庭通知书》空白模板，递过去：
“三姑，你只管说当时受陆家委托，不知男方已婚，责任就推得干净。否则——”
她顿了顿，“我追加你当帮助侵权人，共同赔偿。”
三姑脸色青白，最终咬牙：“我出庭，我实话实说。”
五 夜里，秀禾借李婶家整理证言。
磁带倒来倒去，她逐字誊写，把口语变成书面语，却保留关键方言：“抱公鸡”“没揭盖头”。
每份证言末尾，都加上一句：“以上所述，如有虚假，愿负法律责任。”
抄完，她数了数页码：李婶四页、老周三页、三姑五页，共十二页，按红印三枚。
六 次日清晨，她爬上废弃打谷场，对着漫天冰碴练习发问：
“证人，你是否亲眼见原告以夫妻身份居住在陆家？”
风把她的回声撕碎，她却一遍遍重来，直到嗓子嘶哑。
她知道，法庭上任何一句“我不知道”都可能让赔偿缩水，她必须让证人记得，也必须让自己问得准。
七 回城客车发动前，她把三份证言连同磁带密封进文件袋，写上编号⑤。
车窗外的村庄向后退，雪原亮得刺眼。
她握紧拳，对自己、也对小宝默念：
“人证已到，
天网已到，
剩下的，交给法庭，也交给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