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椅拖动的声音尖利,像刀片刮过玻璃。
陆正阳坐下,手腕上的铐链“哗啦”一声,砸在隔档木板,也砸在秀禾心口。
“你咋来了?”
他先开口,嗓子比从前沉,带着铁锈味。
秀禾攥紧话筒,指节发白:“我来问你一句,咱到底算不算夫妻?”
陆正阳的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瞳孔猛地一缩,随即别开眼,像被烫到。
“算啥夫妻?没证,没报告,部队都不认。”
“可你当初说打完报告就领证……”
“我改了!”他猛地拍桌,狱警立刻敲窗,“安静!”
秀禾吸一口气,把腹顶得生疼:“孩子七个月,户口落不下,你让他黑一辈子?”
陆正阳垂着头,肩胛骨在囚服下起伏,像两只困兽。
“我顾不了,我自身难保。外面债、里头刑,你回去吧,别再来了。”
“重婚的事,是真是假?”秀禾声音发颤。
男人沉默三秒,点头,干脆得像折断一根柴。
“真的。她怀了,我没办法。”
玻璃这一边,秀禾的呼吸瞬间凝霜。
十分钟,只剩五分钟。
她忽然抬手,解开棉袄扣子,从内袋掏出那枚铜纽扣,贴在玻璃上。
“这是你丢的,我还你。”
陆正阳盯着纽扣,喉结滚动,却伸手没接。
“扔了吧,我用不着。”
秀禾收回手,目光笔直,像把磨快的刀。
“陆正阳,从今天起,我当孩子爹死了。”
“随你。”他起身,铐链再次哗啦,声音却轻飘。
会见灯闪红,时间到。
铁门在背后合拢,秀禾没回头。
她一步一步走出长廊,脚腕肿得像馒头,却再感觉不到疼。
门口,赵卫国递给她一瓶水。
“怎么样?”
“死了。”
她答得简短,接过水,仰头灌下,喉咙发出咕咚咕咚的声响,像给某段岁月钉上最后一颗钉。
赵卫国沉默片刻,低声道:“回去的路还长。”
秀禾抹嘴,把空瓶捏扁,眼底燃着冷火。
“不长,七个月,够我走到法院。”
她迈步,雪光迎面,像一面巨大的镜子——
镜里,没有丈夫,只剩她自己挺着肚子的孤影,
却第一次站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