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武库的院落里，一连数日都回荡着马贵粗粝的吼声和老卒们粗重的喘息。
基础的站姿、队列行进，对于这些疏于操练、身体孱弱的老兵而言，不啻于一场酷刑。
每日训练结束，都有人几乎虚脱，瘫倒在地，龇牙咧嘴地揉着酸痛不堪的腿脚。
然而，那每日实打实加倍的糙米饭，以及林烨偶尔让人送来的一锅飘着零星油花的肉汤，像是最原始的强心剂，支撑着他们一次次挣扎着爬起来，继续迎接马贵毫不留情的操练。
林烨每日都会抽时间过来，并不插手训练，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观看。
他的目光锐利，能清晰地看到，虽然动作依旧笨拙迟缓，虽然队列依旧歪斜，但那些老卒的眼神里，麻木正在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强行唤醒的、带着痛楚与韧劲的专注。
【人物扫描】的随机抽查显示，大部分参与训练的老卒，忠诚度有了微弱的提升，从之前的十几点普遍来到了二十点左右，战力评估也略有增长，虽然依旧可怜，但至少不再是彻底的“1”或者“2”。
更重要的是，那种混吃等死的氛围，被一种压抑着的、试图挣扎求生的氛围所取代。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但远远不够。
仅仅依靠基础的队列训练和有限的食物激励，无法在短期内形成真正的战斗力，更无法完成系统任务中“掌控两百人武装”的要求。
他需要实战，或者说，需要一场能够锤炼队伍、获取资源、并初步树立威望的行动。
就在林烨苦苦思索破局之策时，马贵在训练间隙，带来了一条来自市井的消息。
“大人，这几日我在督促训练之余，也让手下兄弟在城中酒肆茶棚留意风声。听闻平凉城往西七十里外的黑风岭，近来有一股山匪颇为活跃，时常劫掠过往商队，甚至骚扰周边村落。”马贵压低声音汇报。
“山匪？”林烨目光一凝。陇西地界民不聊生，出现匪患并不稀奇，但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可知其规模、战力如何？匪首是何人物？”
“据逃回来的商队伙计和村民零散描述，这股山匪人数约在三四十人左右，匪首绰号‘座山雕’，据说原是边军逃卒，有些勇力，性情凶悍。他们盘踞的黑风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官府……也曾象征性地派兵清剿过两次，皆因地形不熟、匪徒狡黠而无功而返，后来便不了了之。”马贵的语气带着一丝鄙夷，显然对官府的敷衍了如指掌。
三四十人，匪首是边军逃卒……林烨沉吟起来。
这股匪患规模不大不小，盘踞地点明确，官府无力清剿，正适合用来给他这支新生的队伍“见见血”，同时，剿匪所得，或许能缓解一下他日益拮据的财政状况——李烽所赠和系统兑换的金银，在支撑周毅的秘密工坊和这几十人的额外口粮后，已消耗近半。
风险与机遇并存。以他手下这五十老弱，去攻打四十名据险而守、很可能心狠手辣的悍匪，看似以卵击石。但若谋划得当，并非没有胜算。
“继续打探，”林烨吩咐马贵，“重点是黑风岭的地形、匪徒日常活动规律、岗哨布置、以及他们藏匿财货的可能地点。
不要吝啬钱财，找那些熟悉山情的猎户、或者被劫掠过的行商，务必拿到尽可能详细的情报。”
“是！”马贵领命，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他到底是战场厮杀出来的汉子，这几日操练老弱早已憋闷不已，能有真刀真枪动手的机会，自然跃跃欲试。
接下来的几天，林烨一边继续关注着队伍的操练，一边等待着马贵的情报。他并没有将剿匪的计划立刻公之于众，那只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只是在日常巡视时，开始有意识地向那些年纪较大、看起来曾有些经验的老卒，询问一些山林行军、侦察警戒方面的常识，并让马贵在队列训练之外，加入了简单的兵器劈砍、格挡动作练习，以及利用院落中杂物进行的最基础的障碍穿越和小组协同演练。
这些变化起初让老卒们有些困惑，但出于对加倍口粮的渴望和对林烨那日渐增长的敬畏，无人敢多问，只是依令而行。
五日后，马贵带着一身风尘和几张粗糙绘制的地形草图回来了。
“大人，查清楚了！”马贵将草图铺在林烨房内的矮几上，上面用木炭粗略标注了山岭、路径、溪流以及匪巢的大致位置。
“黑风岭确实险要，只有前后两条小路可通山顶匪巢，皆设有暗哨。匪徒平日约有一半人手留守山寨，另一半则分散在山下要道设卡或外出‘觅食’。每隔三五日，他们会将劫掠的财物运回山寨。匪首‘座山雕’嗜酒，每逢山下集镇圩日，常会带三五亲信下山饮酒作乐，次日方归。”
情报比预想的要详细！尤其是匪首下山饮酒这个规律，简直是天赐良机！
林烨盯着草图，大脑飞速运转。强攻肯定不行，手下这群人还没这个本事。只能智取。
他的目光落在了“匪首下山”和“分散设卡”这两个关键信息上。一个大胆的计划逐渐在他脑海中成形。
“我们不打他的山寨。”林烨的手指点在匪巢的位置，然后滑向山下匪徒设卡的区域，“我们打他在山下的卡子，而且，要选在‘座山雕’下山喝酒的时候打！”
马贵眼睛一亮：“大人的意思是……调虎离山？趁其山寨空虚，端了他的老窝？”
“不，”林烨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端老窝动静太大，我们人手不足，即便拿下，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我们只打卡子，而且要快、要狠！目标是他们设卡小队的人，以及他们可能随身携带的、未来得及运回山寨的财物！”
他进一步解释道：“‘座山雕’下山，山寨群匪无首，警惕性会降低。我们选择他下山后的次日清晨动手，此时山下设卡的匪徒经过一夜，最为疲惫松懈。我们集中全部力量，以有心算无心，突袭其中一处卡子，力求全歼，迅速收缴战利品，然后立刻撤离！”
“那……‘座山雕’和他带下山的亲信怎么办？”马贵问道。
“他们？”林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等他们喝完酒，发现卡子被端，财物被劫，自然会暴跳如雷，要么回山查看，要么四处搜寻我们。而我们，早已带着战利品，消失在茫茫山岭之中了。他要找，就让他去找吧。”
“经此一吓，他必然收缩力量，加强戒备，但同时也暴露了他的虚实和活动规律。这，就是我们下一步行动的基础。”
马贵听得心潮澎湃，他没想到林烨不仅敢打，而且谋划得如此精细毒辣！这不像是剿匪，更像是一次精准的外科手术式打击，目的明确，风险可控，收益可期！
“当然，”林烨语气转为凝重，“计划虽好，执行是关键。我们的人，必须能做到令行禁止，行动迅速，下手果断。”
“马贵，接下来的训练，要更有针对性。挑选出其中身体条件稍好、胆子稍大的二十人，进行强化训练，重点是山林潜行、快速突击、以及……见血。”
他看向马贵，目光灼灼：“这是我们立足陇西的第一仗，只能胜，不能败！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赢得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末将明白！”马贵挺直胸膛，感到肩上的担子沉重，却也充满了斗志。
剿匪的计划，如同在黑暗中点燃的第一簇战火，虽然微弱，却能撕开这沉重僵局的一道口子。
林烨走到窗边，看着院落中那些还在马贵督促下，歪歪扭扭进行着障碍穿越的老卒身影。
他知道，这将是一次极其危险的赌博。但身处这漩涡中心，他已别无选择。
要么在沉默中消亡，要么在战火中……淬炼重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