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落在河面上,水波晃动,像无数碎玻璃在闪。我站在岸边,鞋底还残留着昨夜的寒意。那滴停在裤脚上的黑水已经干了,但我的皮肤还在发麻。
右眼突然一热。
金纹自己浮现出来,视野瞬间变了。河水不再是透明的,变成幽绿色,底下有东西在动。我看清了——二十张脸,全是女人,泡得肿胀发白,嘴唇裂开,眼睛睁着,没有瞳孔。
她们在水底看着我。
腹中胎动了一下,不是乱跳,而是有节奏地搏动,像是回应什么。我立刻闭眼,手按住脖子上的红蛇纹。凉意从指尖传进去,右眼热度慢慢退下。
“是你在提醒我?”我低声问。
没有回答。可我知道这不是幻觉。昨夜那些司机的脸也是这样突然出现,但我现在没画符,没流血,什么都没做。是它们主动找上来的。
我睁开眼,不再直视水面,改用余光扫过去。水流缓慢,每过几秒,就有二十张脸同步浮起,又沉下去。动作整齐,像被同一根线拉着。
不是一只水鬼。是二十只。
怨气太重,聚成一片阴雾压在河面。我往后退了半步,脚跟踩到一块碎石,滑了一下。就在这瞬间,腹中胎动猛地加快,皮肤底下一阵蠕动,仿佛有什么要破皮而出。
我咬牙稳住身体。
不能再出错。昨夜失控引来族人冤魂,今天要是再让这些女尸上岸,后果我不敢想。
我想试试净化。
抬起手,用牙齿咬破指尖。血刚流出,我就在空中画符。这是白重教的镇邪咒,简单有效。血点落向河面,我以为会散开,结果它凝住了,变成一块黑痂,接着逆流而上,缠住我的手腕。
我用力甩手,没甩掉。
水底的二十张脸同时睁大眼睛。
“还我命来。”声音从水里传出来,不是一句,是二十个声音叠在一起,低沉又尖锐。下一秒,惨白的手臂破水而出,抓住我的脚踝、小腿、腰际。力气极大,直接把我往河边拖。
我撑住地面,指甲刮进泥土。红蛇纹发烫,皮肤表面浮出细密鳞光,挣扎了一下,挣脱了两只手。可更多的手涌上来,抓住我的胳膊、肩膀、脖子。
我快喘不上气了。
头朝下被拽向河面。最后一刻,我把剩下的灵力全压进喉咙,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啸。不是求救。是标记位置。只要白重还在这附近,他一定能听见。
水面淹没头顶。
河水灌进鼻腔,冰冷刺骨。我睁着眼,看到二十张脸围过来,全都盯着我。她们的嘴一张一合,重复着那句话:“还我命来。”
腹中胎动剧烈起来,不再是搏动,而是撞击,像在对抗什么。我动不了,四肢被死死扣住,只能任由她们把我往下拉。越深越暗,光线消失,只剩下一团浑浊的影子在前方浮动。
忽然,上方传来震动。
整条河静止了。水流不再流动,像被冻住。接着,河床隆起,水面裂开,一张巨大的口出现,形如蛇首,正对着我和这群女尸。
我看见白重踏水而来。
他站在河面上,白衣被风吹起,一手划破掌心,血在空中画出一道符文。水幕被撕开一道缝,他冲进来,直奔我所在的位置。
可那张巨口已经开始合拢。
他伸手抓住我的手腕,用力一扯。缠住我的手臂纷纷断裂,化作黑烟消散。但他还没带我出去,整条河突然倒流。树木倾斜,地面扭曲,空间像被揉皱的纸。
白重将我护在怀里,转身跃入巨口之中。
意识模糊前,我最后看到的是上游方向。
浑浊的水中,有一张脸正缓缓靠近。眉眼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她没有攻击我,只是伸出手,指尖几乎碰到我的脸。
然后黑暗吞没了所有光。
白重抱着我坠入河心深处。
四周安静得可怕。听不到水声,听不到风,连心跳都变得遥远。只有腹中的胎动还在,一下一下,和某种节奏共鸣。
他低头看我,嘴唇动了动,说了什么,但我听不见。
他的手一直按在我后背,掌心发热,像是在输送力量。我体内的蛇灵有了反应,红蛇纹从脖子蔓延到肩膀,鳞光再次浮现。可这光很弱,撑不了多久。
前方出现微弱的亮光。
不是太阳,也不是灯。是一种灰白色的光,像是从河底渗出来的。我们朝着那光游去,速度不快,阻力很大,每一寸移动都像在对抗整个世界的重量。
白重的眼神变了。
他原本冷静的脸上出现一丝波动。不是害怕,是认出了什么。他回头看了一眼来路,那里只剩下漆黑的漩涡。
他知道这个地方。
我没力气问。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声音。只能靠在他怀里,感受体温和心跳。
突然,他停下。
前方的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轮廓。巨大,盘曲,像蛇,又不像蛇。它不动,却散发着压迫感。
白重将我往身后拉。
他松开手,转身面对那个轮廓。双手抬起,掌心相对,开始结印。空气中出现裂痕,一道道白色纹路扩散开来,像是玻璃上的裂纹。
第一道印成。
第二道刚起,水底猛然震动。那个轮廓动了。它没有扑过来,而是缓缓下沉,同时张开嘴。里面不是牙齿,是一片虚空。
白重的印法被打断。
他迅速回身,重新抓住我的手。我们继续向前游,但速度更慢了。我能感觉到他在消耗力量,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更沉重。
我的手指开始发冷。
指尖泛白,血液似乎停止流动。腹中胎动越来越急,像在催促我做什么。我想集中精神,可意识在一点点流失。
白重察觉到了。他停下,转过身,一手托住我的后脑,另一手贴在我心口。一股暖流进入体内,暂时稳住了状态。
他看着我的眼睛。
我知道他在确认我是否清醒。
我眨了一下眼。
他还活着。我也还在。
这就够了。
远处传来一声响。
不是声音,是感觉。像是钟被敲了一下,震在整个空间里。我们同时抬头。上方的水面裂开了,不是因为外力,而是内部结构崩解。一条条裂缝蔓延,像蛛网。
裂缝中有光透下来。
但那光不对。颜色偏红,带着腥气。它照在我们身上,皮肤立刻传来灼痛感。
白重抱紧我,快速下潜。
我们避开那道光,朝另一个方向移动。那里更暗,但也更安全。至少目前没有攻击出现。
游了一段,我发现脚下不再是泥沙。是石头,平整排列,像是人工铺设的。再往前,隐约能看到建筑轮廓。倒塌的墙,断裂的柱子,全埋在河底。
这里曾经是陆地。
有人住过。
我努力回想,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大火,哭声,一群人跳进河里。他们不是自杀,是被人逼下来的。
那些女尸……不是意外溺亡。
是被杀的。
我想告诉白重,可张不开嘴。只能用手指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腕。
他低头看我。
我用尽力气,指向那片废墟。
他顺着方向看过去,眼神变了。他认出来了。不是这个地方,而是某种关联。他嘴唇抿成一条线,抱着我的手收得更紧。
我们改变方向,朝废墟游去。
越靠近,越能看清细节。墙上刻着字,被水流冲刷多年,但仍能看出痕迹。是一个姓氏:林。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个姓……我在族谱里见过。苏家早年联姻的对象,后来一夜灭门,记载说是瘟疫,没人信。
但现在看来,不是瘟疫。
是沉河。
二十个女人,全是林家人。她们死后怨气不散,被困在这条河里,无法检测到敏感内容,请修改后重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