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木门被踹开的巨响震得檐角铜铃疯狂乱响,木屑飞溅中,一群手持刀棍的劫匪涌了进来。
他们穿着打满补丁的短褂,脸上或多或少带着疤,腰间别着锈迹斑斑的弯刀,脚刚沾地就把客栈中央的空地支得满满当当,浊气与汗味瞬间盖过了松风的清冽。
领头的是个独眼汉子,左眼蒙着块黑布,右眼凶光毕露,手里把玩着柄短斧,斧刃上还沾着点暗红色的污渍。
他扫了眼屋内,目光在沈辞的锦缎长袍上顿了顿,又滑过柜台后的周掌柜,最后落在红衣少年身上时,嗤笑一声:“快把金银财宝交出来,否则就别怪爷几个砸了你们这破店!”
沈辞皱眉站起,下意识想摸腰间的玉佩——那是侯府特制的护身符,寻常江湖人见了多少会给几分薄面。
可手刚抬起,就被红衣少年起身的动作带得一顿。
红衣少年将木匣往桌下踢了踢,脊背挺得笔直,红衣在昏暗的油灯下像团跳动的火。
他看着独眼劫匪,嘴角勾起抹冷峭的弧度:“没想到初入江湖就遇到了打劫的,不过在我面前玩这套,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嘿,哪来的毛头小子敢说大话?”独眼劫匪身后的瘦高个怪笑起来,手里的钢刀在灯下晃出刺眼的光,“也不瞧瞧这是谁的地盘!”
独眼汉子抬手止住手下,黑布下的独眼里满是戾气:“不是小子你谁啊?在本大爷面前装逼,我看你才是活腻了!”
“那就试试。”红衣少年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双手却在身侧缓缓握成拳。
指节收紧的瞬间,沈辞隐约听见噼啪的轻响,像干燥的柴火遇上了火星。
“找死!”独眼汉子一挥手,“给我废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离得最近的三四个劫匪立刻扑了上来,钢刀木棍带着风声砸向红衣少年面门。
沈辞下意识闭眼,却听见周掌柜低呼一声,紧接着是金属碰撞的脆响。
他猛地睁眼,只见红衣少年竟没躲。
那少年双拳紧握,原本白皙的指节不知何时泛起了红光,拳头周围的空气像被点燃了般扭曲着。
就在劫匪的刀棍即将落在他身上时,他左脚猛地踏地,青砖地面竟裂开道细纹,双拳带着熊熊烈火向前轰出——
“轰!”
不是刀砍进肉里的闷响,而是火焰炸开的爆鸣。
两团橘红色的火焰在他拳头上熊熊燃烧,带着灼热的气浪席卷开来。
冲在最前面的劫匪还没看清招式,就被火焰拳头撞上胸口,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后面的同伙身上。
连带的,另外三个劫匪也被气浪掀翻,手里的兵器“哐当”落地,捂着胸口在地上滚作一团,嘴里嗬嗬地吐着粗气。
前后不过一息功夫,四个劫匪全被撂倒。
客栈里静得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红衣少年缓缓收回拳头,拳上的火焰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只留下淡淡的焦糊味。
他活动了下手腕,看向目瞪口呆的独眼汉子,语气平淡:“还有谁?”
独眼汉子的独眼里写满惊恐,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指着红衣少年的手都在抖:“你,你用了什么妖术!”
“ No no no,”红衣少年摇了摇手指,眉骨的划痕在灯光下更显清晰,“这可不是什么妖术,而是我琼山的火雷之拳。”
“琼山……”周掌柜突然低呼一声,脸色变了又变,像是想起了什么。
沈辞也愣住了。
他在京城时听武师说过,江湖上有几大宗门,其中琼山派以控火术闻名,据说门下弟子能以真气引动火焰,拳出如雷,火随拳走。
“火雷之拳”正是琼山的独门绝学。只是琼山常年闭山,极少有人在江湖上走动,没想到今天竟在这里遇上了。
独眼汉子显然也听过琼山的名号,黑布下的脸瞬间惨白:“原,原来是琼山的仙师……是小的有眼无珠,仙师饶命!”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后剩下的四个劫匪见状,也慌忙扔下兵器磕头,“仙师饶命!”
红衣少年没看他们,转身捡起桌腿边的木匣,背在身后。
他走到独眼汉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青云山一带的商队劫案,是不是你们干的?”
独眼汉子头磕得像捣蒜:“是,是小的们一时糊涂……仙师放心,我们这就把赃物还回去,再也不敢了!”
“晚了。”红衣少年的声音冷下来。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劫道掠财,伤人性命,哪能一句‘不敢了’就完事?”
他说着,抬起右手,掌心再次腾起寸许高的火苗。火焰映在他眼底,竟有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沈辞突然开口:“等等。”
红衣少年回头看他,眼神带着询问。
沈辞走到独眼汉子面前,踢了踢他身边的刀鞘:“你们劫的财物在哪?伤了多少人?”
独眼汉子哆嗦着不敢隐瞒:“财,财物藏在山腰的山洞里……没,没伤人命,就是打晕了几个护卫……”
沈辞看向红衣少年:“不如把他们交给山下的官府?赃物追回,人也能受罚,总好过在这里动手,脏了周掌柜的地。”
他虽看不惯劫匪的蛮横,却也不想见这少年在自己面前下杀手——侯府的规矩里,见血总归是不吉。
红衣少年盯着他看了片刻,掌心的火苗渐渐熄灭:“也好。”他转向独眼汉子。
“滚起来,带路去山洞取赃物。若是敢耍花样……”
“不敢!不敢!”独眼汉子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招呼着同伙往门外走,路过红衣少年身边时,头埋得几乎要碰到胸口。
劫匪们浩浩荡荡地来,灰溜溜地去,木门敞着,风灌进来,吹得油灯又晃了晃。
周掌柜这才从柜台后探出头,拍着胸口直喘气:“吓死老汉了……多谢这位小仙师,还有沈小公子。”
红衣少年没接话,走到门口看了眼天边的月亮,不知在想什么。
沈辞走到他身边,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年:“你真是琼山弟子?我听说琼山从不收外门弟子,而且……”他顿了顿,“你的火雷之拳,好像和传闻里的不太一样。”
传闻琼山控火需借符纸法器,哪像他这样,空拳就能引火。
红衣少年转过头,眼里的锐利淡了些,竟带了点少年人的促狭:“传闻若是都信,还走什么江湖?”
他说完,转身往外走,背在身后的木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去去就回,赃物得盯着他们交还给官府。”
沈辞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山道上,檐角的铜铃又开始轻轻摇晃,只是这一次,风里好像多了点火焰灼烧后的味道,混着松针的清冽,竟有种说不出的江湖气。
他突然觉得,这青云顶的客栈,好像也没那么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