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姑娘是青石镇出了名的懒婆娘。
别人家姑娘及笄前，都在忙着学管家、学女红，免得将来嫁人后被婆家笑话。
可张二偏不。
她每天最上心的事，就是不干正事。
“二妹，你果然又在这！”
张大姑娘捧着账本从书房出来，就见妹妹又在教狗拿耗子。
她顿时恨铁不成钢。
“虽不要你出类拔萃，但至少得懂点持家之道呀！”
张二懒洋洋地放开了大黄狗，大黄立刻跑开。
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叶子。
“大姐，你看这叶子多自在，想落便落，想飞便飞。”
张大气得跺脚。
“你呀，将来要是只能嫁个穷汉，看你怎么办！”
张二却不以为意。
她心想，穷汉就穷汉呗，大不了我跟他一起种地，反正我有手有脚，饿不死。
2
张二本以为，自己会这样闲散到嫁人为止。
哪想到张大姑娘突然雄起。
原本张家只是青石镇的普通商户，靠卖布匹为生。
可张大不知从哪儿学了医术，有天竟在镇上开起医馆来。
她治好了几个疑难杂症，名声就一下子传开了。
某日，张大突然对妹妹说。
“二妹，你随我去医馆帮忙吧。”
张二正吃着桂花糕，闻言差点噎住。
“大姐，我什么都不会，真的。”
“不会可以学。”张大这次坚决不容她拒绝。
“来当个洒扫伙计都行。”
张二只得每日跟着去医馆。
起初她只是帮忙迎客，后来竟莫名奇妙开始学习草药。
张二非常不情愿。
但架不住记忆力好，知识狡诈的赖在了她的脑子里。
没过多久她便将数百种草药记得滚瓜烂熟，药方也记了不少。
“二妹，你果然有天赋。”张大欣慰地说。
张二却只有被逼上梁山的无力感。
不过，每天看着病人们恢复健康，倒也有几分成就感。
“或许，偶尔干点正事，也挺有意思的？”
3
张大的医馆越做越大，几年就开到了州城去。
有一天，张大救下了一个穷书生李三。
李三面黄肌瘦，身无长物，面对救命之恩只能以身相许。
于是及笄后几年都无人问津的张二就这么得了个丈夫。
新婚之夜，李三的开场白彬彬有礼。
“夫人不必感到拘束，我知你天性浪漫，以后我们各自安好便是。”
张二闻言大喜，这正合她意。
然后两人就睡了个爽。
婚后李三手不释卷，耕读不辍。
两夫妻过上了当年张二预想中的日子。
三年后，李三说有事要出门办一下，一去就是一年半。
要不是隔三差五就有信传来，张二铁定连周年祭都给办了。
忽然有一天，衙门敲锣打鼓的来了一队人。
知县笑眯眯的告诉张二，李三考上了当朝新科状元。
张二得知后，差点没晕过去。
“大人，您是不是搞错了？我夫君怎么能是状元郎？”
知县依旧笑眯眯的。
“如假包换，李状元已在亲自来接你的路上。”
张二搂着孩子欲哭无泪。
状元夫人岂是好当的？
她以后还能有悠闲日子吗？
4
果然，几年后李三因政绩卓著，被皇帝派往江南治理水患。
张二挥着小手绢为他送别。
临行前，他一把搂紧张二。
“夫人，此次出行凶险，你随我一同去吧。”
张二瞪大了眼睛。
“我？我去能做什么？”
李三微笑道：“夫人聪慧，或许能助我一臂之力。”
“不行不行，行囊都没有我的……”
李三微笑让开身，露出了一大车行李。
张二无奈，只得随行。
到了江南，她发现这治理水患属实艰难。
李三日夜操劳，她看在眼里，竟不自觉地开始帮忙。
“夫人，这药方你看看。”
“夫人，这灾民安置方案你听听如何？”
“夫人……”
张二忙得晕头转向。
等水患过去，她一朝惊醒。
不对啊，她怎么也像大姐和李三一样卷起来了？
不过，看着灾民们从饥寒交迫到安居乐业，张二心里十分满足。
“或许，偶尔卷一卷，会很有意义？”
5
在江南期间，张二结识了当地富商之女苏五。
苏五整日就想着如何扩大生意版图。
某日，苏五兴致勃勃地提议。
“张二，你与我合伙开个绣坊如何？”
张二连忙摇头：“不行不行，我对经商一窍不通。”
“不懂可以学嘛。”苏五拉着她的手。
“你看你大姐，你看你夫君，你再看你……”
“绝无可能！”
“那你入个股就行。”
张二被她缠不过，只好入股了绣坊。
说好是股东，结果隔三岔五还要被苏五剥削，帮忙设计绣花的样子。
没想到张二设计的绣样大受欢迎。
绣坊生意蒸蒸日上。
“张二，你果然有经商天赋！”苏五赞叹道。
张二苦笑，哪有什么天赋，全是被迫为之。
不过，看着绣坊的姑娘们笑逐颜开，张二也十分高兴。
“或许，被迫为之，有时也不坏？”
6
张二与李三在水患中收养了一个孤儿，取名小二郎。
小二郎从小就聪明，无论什么东西一学就会。
“母亲，我要考状元！”
十岁的小二郎郑重其事地宣布。
张二摸着他的头笑道：“好，母亲支持你。”
横竖有李三这个状元爹教他。
但她很快发现，李三根本没空教娃。
她只能亲身上阵。
“母亲，这道题我不会。”
“母亲，先生说我写的文章不够好。”
“母亲……”
张二望着堆满书桌的书籍和文稿，仰天长叹。
这孩子，明明不是亲生的，怎么跟李三一样卷？
不过，看着小二郎从蒙学一路过关斩将，张二心里十分自豪。
“或许，养了个卷娃，也不赖？”
7
多年后，张二姑娘已白发苍苍。
某日，已成老妇的张大姑娘笑着对她说。
“二妹，你这一生收获颇丰啊。”
“当初我还担心你太懒，会一事无成呢！”
张二望着院子里追逐嬉戏的孙儿们，嘴角含笑。
“是啊，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她一生从不刻意追求，却总是被身边的人带着往前跑。
不经意间，竟也果实满怀。
原来随波逐流并不意味着碌碌无为。
有时候，被命运带着走，也能走出一条精彩纷呈的人生之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