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的出现与皇帝金牌，如同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凝香殿内几乎失控的局势。那些原本跟随杜文甫而来的金吾卫和杀手，见大势已去，大部分都迟疑着放下了兵器，少数负隅顽抗者，也被李璟带来的安西精锐以雷霆手段迅速制服。
杜文甫面如死灰，被两名如狼似虎的安西军士反剪双臂，死死押住。他挣扎着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李璟，嘶声道：“李璟！你……你竟敢擅动兵马，闯入禁苑！你这是矫诏！是谋逆！”
李璟面无表情，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在杜文甫眼前展开，冷声道：“杜文甫，你看清楚了！这是圣上亲笔密旨！圣上早已察觉你与西域往来异常，只是苦无实证！特命我暗中调查，必要时，可凭金牌调动安西驻京兵马，便宜行事！你还有何话说？”
杜文甫看清那熟悉的御笔朱批，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彻底瘫软下去，口中兀自喃喃：“不可能……陛下他……怎么会……”
“带走！”李璟厉声下令，不再看他。
处理完杜文甫，李璟立刻转向裴惊鸿和陆青野，神色凝重无比：“惊鸿，陆兄，你们没事吧？时间紧迫，杜文甫虽已擒获，但他的党羽未必知晓！宫变计划很可能仍在继续！我们必须立刻赶往贡院！”
裴惊鸿强撑着几乎虚脱的身体，急切问道：“李兄，外面情况如何？贡院那边……”
“我已派人探查！”李璟语速极快，“贡院附近确实有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聚集，右骁卫的调动也异常频繁，与你们找到的巡逻图吻合！科举即将开始，百官和学子正在入场，一旦乱起，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必须立刻赶过去，阻止他们！”
“走！”裴惊鸿没有任何犹豫。陆青野也强忍着肩头撕裂般的剧痛和过度使用能力后的精神疲惫，点了点头。
李璟立刻安排了两匹快马，让伤势较轻的裴惊鸿带着陆青野同乘一骑，自己则率领一队最精锐的骑兵，如同离弦之箭，冲出禁苑，踏破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朝着位于皇城东南角的贡院方向疾驰而去！
马蹄声如同急促的战鼓，敲碎了长安清晨的宁静。街道两旁的民居依旧沉浸在睡梦之中，无人知晓一场关乎帝国命运的风暴正在悄然逼近。
越靠近贡院，气氛越发诡异。平日里此时应该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此刻却显得有些冷清，偶尔有穿着普通百姓服饰、但眼神锐利、步履匆匆的青壮男子闪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
“看那边！”裴惊鸿眼尖，指着贡院侧后方一条僻静的巷子，只见那里隐约有金属的反光和人影晃动。
“是右骁卫的人，还有……‘新月’的杀手！”李璟眼神冰冷，“他们果然已经就位！”
“不能让他们发动！”裴惊鸿心急如焚，“一旦他们在贡院内制造混乱，或者挟持百官学子，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人手不够，硬闯不行。”李璟勒住马缰，冷静地分析，“必须擒贼先擒王！找到指挥这次行动的核心人物，打掉他们的指挥中枢！”
“指挥之人，定然在贡院附近，能纵观全局，又能随时发出信号的地方！”陆青野伏在马背上，忍着颠簸带来的剧痛，声音虚弱却清晰，“玄武门……举火为号……他们约定的信号是火！指挥之人，必定在能看到玄武门，又能掌控贡院动向的位置！”
他的话音刚落，裴惊鸿和李璟几乎同时抬头，望向了贡院对面，一座高耸的、原本用于报时的钟鼓楼！那里地势极高，视野开阔，既能清晰地看到玄武门的动静，又能俯瞰整个贡院广场！
“在钟鼓楼！”两人异口同声！
“你们去钟鼓楼！”李璟当机立断，“我带人强行冲击贡院侧翼，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为你们创造机会！一定要阻止他们发出信号！”
“好！”裴惊鸿一拉缰绳，调转马头，朝着钟鼓楼的方向冲去。陆青野紧紧抓住马鞍，苍白的脸上满是坚毅。
钟鼓楼下，果然有数名黑衣杀手守卫。裴惊鸿毫不减速，直接从马背上跃起，手中短刀出鞘，如同鹰击长空，瞬间劈倒两人。陆青野也趁机翻身下马，虽然动作因伤痛而迟缓，但眼神锐利，捡起地上的一把横刀，与另外一名杀手缠斗在一起。
“上去！”裴惊鸿解决掉眼前的敌人，对陆青野喊道，自己则守在楼梯口，抵挡着闻讯赶来的其他杀手。
陆青野知道此刻不是谦让的时候，他咬紧牙关，忍着肩头崩裂伤口传来的阵阵眩晕，一步一顿地朝着钟楼顶端攀爬。
钟楼顶端，空间不大。一名身着右骁卫郎将服饰、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正手持火把，紧张地望着玄武门的方向。他的脚下，堆放着好几桶显然是用来助燃的火油！旁边，还站着两名贴身护卫。
看到突然出现的、浑身是血的陆青野，那郎将大吃一惊：“什么人？！”
陆青野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名郎将，以及他手中那支即将决定无数人命运的火把。他强提起最后的精神力，试图感知此地的“记忆”，寻找破绽。
……杜文甫阴沉的交待……“看到玄武门火起，便立刻点燃狼烟，同时将火油掷下贡院，制造最大混乱……”……
就在陆青野分神感知的刹那，那名郎将眼中凶光一闪，厉声道：“杀了他！”
两名护卫立刻挥刀扑上！
陆青野本就不擅搏斗，加之重伤在身，只能勉强举刀格挡，险象环生。肩头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迅速染红了刚刚包扎好的绷带。他踉跄着后退，被逼到了钟楼边缘，下方就是数十米高的地面！
而楼下，裴惊鸿也被越来越多的杀手缠住，一时无法脱身。
那名郎将看着玄武门方向，脸上露出了狰狞而急切的笑容，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火把，对准了那堆火油，又看了看旁边准备好的狼烟信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陆青野看着那即将落下的火把，看着楼下仍在苦战的裴惊鸿，看着远处贡院门口那些茫然不知危险临近的官员和学子……一股绝望与不甘涌上心头。
不！绝不能让他得逞！
他猛地看向那名郎将，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吼，不是冲向他，而是冲向了钟楼边缘那口巨大的、用来报时的铜钟！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合身撞向了悬挂铜钟的木梁！
“咚——！！！！！”
一声沉重、洪亮、仿佛来自远古的钟鸣，骤然响起！声浪如同实质的波纹，瞬间席卷了整个贡院区域，甚至传向了远处的皇城！
这突如其来的、绝非约定信号的钟声，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正准备掷出火把的郎将动作一滞，惊愕地回头。
楼下正在激战的双方，也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瞬。
就连远处玄武门方向，那些隐约晃动的、准备接应信号的人影，也似乎因为这意外的钟声而出现了刹那的骚动！
这宝贵的、由陆青野用生命撞出的停顿，为裴惊鸿，为李璟，也为这危在旦夕的大唐国运，争取到了最关键的一瞬！
裴惊鸿听到钟声，心胆俱裂，她知道那是陆青野！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一刀逼退身前的敌人，不顾一切地朝着钟楼顶端冲去！
而李璟，也抓住了这敌方因钟声而短暂混乱的机会，率领安西精锐，如同猛虎下山，狠狠地冲入了贡院侧的叛军阵营！
科举惊魂，最终的对决，在这黎明前的至暗时刻，全面爆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