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内的空气愈发滞闷，时间流逝变得模糊而煎熬。
裴惊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松开与陆青野交握的手，开始在黑暗中摸索四周石壁，寻找可能的机关或薄弱之处。指尖划过冰冷粗糙的石面，除了灰尘和湿滑的苔藓，一无所获。
“门是从外部机关锁死的，内部恐怕没有开启之法。”她的声音在狭小空间里带着回响，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陆青野沉默片刻，忽然道：“或许，不必从门出。”
裴惊鸿动作一顿：“何意？”
“此地阴湿，必有水汽来源。既有霉味，说明空气并非完全死寂。”陆青野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剖析，“建造者留此密室，未必不留后路，或许……另有通风孔隙，只是极为隐蔽。”
他不再多言，屏息凝神，将手掌轻轻贴附在冰冷的石壁上，不再试图用肉眼寻找，而是彻底放开感知，去“聆听”这石室本身可能残留的“记忆”。这并非触碰尸体，而是感知环境长期遗留的“痕迹”，负担稍轻，却依旧耗费心神。
……工匠忙碌的身影……凿刻声……有人低声抱怨此处地下水脉太近，恐有渗漏之虞……监工模样的声音呵斥：“怕什么！留条缝隙泄水汽便是，堵死了东西都要霉烂！”……指向某个角落……
汗水从他额角滑落，但他终于捕捉到了那一丝微弱的方向感。
他收回手，指向与暗门相对的、堆放空箱子的角落：“那里，地面与墙角的接缝处，应有孔隙，通向外部水脉或缝隙。”
裴惊鸿毫不迟疑，立刻挪开那些空木箱。果然，在墙角底部，她摸到了一条狭窄的、仅有两指宽的缝隙，隐约有极其微弱的空气流动，带着更浓重的湿气！
“有缝隙！但太窄，根本无法通过！”希望燃起又瞬间被现实浇灭。
“无需通过。”陆青野喘息着靠墙坐下，精神力的消耗让他声音虚弱，“既有气流，声音或可传出。上面……此刻定然还有人。”
裴惊鸿瞬间明悟！杜文甫和众多差役还在上面！何繁及其同党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下一直压着暗门！
她立刻凑到缝隙处，运足内力，将声音凝成一线，如同游丝般透过缝隙向外传去：
“杜侍郎！地下密室！速救！”
她反复呼喊了几遍，直至内力消耗大半，才停下来侧耳倾听。
外面似乎……有隐约的骚动和脚步声？
与此同时，地面上。
杜文甫久等裴惊鸿二人不出，又见何繁眼神闪烁，心中起疑，正欲强行下令再次搜查内院。忽然，他身边一名耳力极佳的老差役猛地趴在地上，侧耳倾听片刻，惊疑道：“侍郎！地下……好像有声音！像是裴法曹！”
杜文甫脸色一变，厉目射向何繁：“你敢谋害朝廷命官？！”
何繁浑身一颤，面无人色。
“来人！给我撬开那假山！”杜文甫不再犹豫。
差役一拥而上，刀劈斧凿。那假山机关虽巧妙，却也经不住如此暴力破坏。不多时，伴随着碎石滚落，暗门被强行撬开，压在上面的石锁也被移开。
光亮和新鲜空气瞬间涌入密室。
裴惊鸿和陆青野相互搀扶着，从阶梯走了上来，虽然狼狈，但眼神清亮。
“恩师！”裴惊鸿指向密室，“贡品在此！还有贼人勾结‘新月’的信件残片！”
差役们迅速下去，将天河石和证物一一取出。
何繁见大势已去，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杜文甫看着失而复得的贡品和关键证物，长长松了口气，看向裴惊鸿和陆青野的目光充满了赞赏与感激：“好！好！惊鸿，陆仵作，你二人又立奇功！”
然而，裴惊鸿却上前一步，低声道：“恩师，此案尚未完结。何繁不过一小卒，其背后‘新月’组织，以及朝中与之勾结之人，才是心腹大患。请恩师暂勿声张贡品已寻回，对外只称仍在追查，麻痹对方，我们才好暗中追索。”
杜文甫是老刑名，立刻明白其中关窍，郑重点头：“此言有理。便依你之计。”
他立刻下令封锁消息，将何繁及其核心党羽秘密收监，严加审讯。
离开“驼铃”商号时，已是华灯初上。
裴惊鸿与陆青野并肩走在熙攘的长安街头，方才密室中的生死一线，仿佛只是一场幻梦。
“方才在下面，多亏了你。”裴惊鸿侧头看他，月光洒在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眼神却柔和。
“是法曹内力精湛，方能传音求救。”陆青野谦道。
裴惊鸿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知道，若非他精准找到那缝隙，她内力再强也无用武之地。
“接下来，我们要撬开何繁的嘴，顺藤摸瓜。”她的目光投向皇城方向，变得深邃而锐利，“我有预感，我们离那真正的‘新月’核心，越来越近了。”
陆青野默默点头。他也有同感。这长安城的光辉之下，隐藏的黑暗，似乎比戈壁中的“魔鬼城”更加幽深莫测。
各显其能，他们闯过了第一关。但更大的风浪，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