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三,巳时过半。一个年约四旬的黑脸汉子站在一艘单桅篷船的甲板上,此船宽近一丈三四,长约四丈有余,此前多是用于运送货物的,比之普通的小型单桅篷船要略大一些。只见他抬头凝望,但见在澄澈如洗的碧空之下,一群海鸥正舒展着矫健的身姿肆意翱翔,它们时而振翅攀升,直冲入云霄,时而又平稳滑翔,身姿轻盈而流畅。看到此处,那汉子脸上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自言自语道:“看来近期的天气还是不错的啊!”就在此时,船篷中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不断地低呼道:“爹,娘……莫……莫丢下我和贤儿……莫……”坐在男孩身旁的矮个中年人在听到男孩的低呼声后显得十分关切,忙用双手轻推男孩的肩膀并唤道:“明儿,明儿,醒醒。”这个男孩与矮个中年人便是崔先明与崔林了。崔先明应声而醒,看了看崔林,又看了看周围,问道:“咱们这是在哪啊?”崔林答道:“咱们算是脱险了,当下在船上。”崔先明应了一声,呆了片刻,随即骤然坐起,双手抓住崔林的双臂,大声问道:“我爹娘呢?他们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问到后来,声音竟有些发颤,想是不敢将心中所想的话问出来,崔林见到他眼神中充满了恐慌与期盼,心下不忍,正不知该如何答复,这时只听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哦!哥哥你醒了啊!你干什么紧抓住林伯的臂膊不放啊!难道是在练功?”崔林二人同时顺声瞧去,只见崔秀贤以一只小手揭开船篷门布的一角,伸进一张可爱的小脸正对着他二人笑呢!崔先明这时看到可爱的妹妹,顿时心里一暖,崔秀贤雀跃般地跑到了哥哥身前,说道:“哥哥,你干嘛还紧抓林伯的臂膊啊?林伯会疼的。”听了妹妹的话后,崔先明才缓过神来,急忙放开了崔林的臂膊,想来是他方才太过于激动了。身旁的崔林对崔先明说道:“贤儿比你早醒了一会儿,她和我已经吃过饭食了,我让船家给你拿些吃的吧!”崔先明目下还不知晓自己的父母生死到底如何,怎有心情吃饭,顺口答道:“不用了林伯,我尚不饿,还不想吃。”崔林明白他的意思,也就不再说话。一边的崔秀贤道:“哦!我明白了,哥哥是想攒着肚子,等到了大元后尽情品尝爹娘给咱们准备的美味,是不是啊?”崔先明吃惊地道:“爹娘在大元,林伯,怎么回事?”崔林显得犹豫地说道:“啊……是啊!老爷与夫人已经先咱们一步到了大元,现今想必已经在等咱们了。”崔先明何等精明,一看崔林的样子便感不对,而他的话更是疑点甚多,想是在欺骗自己,他看了一眼妹妹,只见妹妹满脸天真地看着自己,心中已然明了,他急切想知晓实情到底如何,于是对妹妹道:“贤儿,你去外面玩会儿,没我唤你,你不要进来,你若听话,等到了大元后,我抓小鸟给你玩儿。”崔秀贤兴奋地道:“真的?你可不许耍赖皮呀!”身旁的崔林叹了口气,随即想起了什么,于是伸手入怀取出块白色物事。“滑石,林伯快给我。”话后,一把夺了过去。不错此物正是滑石,平日里崔林喜爱做些木制品,这滑石乃是用于在木材上做标记用的,崔秀贤没少拿它画来画去的。“贤儿,滑石给你啦!出去玩吧!然只能在甲板上画啊!不可在舷墙上画,更切记,切不可”崔秀贤抢着说道:“切不可攀爬舷墙,晓得啦!每次带我坐船玩儿,林伯你都要说好多遍这句话,放心吧!我定会像之前那样乖乖的。”随后向崔林做了个鬼脸,甚是欢喜地跑了出去,边跑边大声喊道:“哦!哦!可以画花鸟喽。”崔林看着天真可爱的崔秀贤,内心真是说不出的酸楚。这时只听崔先明说道:“林伯,不用骗我的,我已不是小孩子了,把实情告诉我吧!我能承受得住。”崔林无奈地又叹了口气,故意压低声音说道:“咱们小点儿声,我怕贤儿听到,我确是骗了她,老爷和夫人已经……已经故去了。”崔先明虽早有心理准备,然仍不免抱着一丝希望,此刻亲耳听到父母的恶耗,当真是心如刀绞,两行热泪不禁夺眶而出。崔林但见他脸色煞白,满脸泪痕,显然是伤心到了极致,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才好,只得低头默默不语。船篷内相对寂静了一会儿后,崔先明擦干了眼泪,问道:“我爹娘都是被剑杖社的高手杀的,却不知情形如何,林伯可否为我讲讲。”崔林稍一犹豫,答道:“好吧!待我讲给你听,当机关关闭后不久,强敌便来了,老爷与他们中的一个唤作老三的动上了手,想是老爷不敌,自知难逃一死,于是大喊了一声‘快逃’便……”说到这儿,崔林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崔正赫如果不敌,那林媛英就更不必说了,结局可想而知。其实崔林说的极是简单,想是怕说的过多会令崔先明更加伤心,虽然当时崔林看不到现场的情景,但却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对现场了解的也八九不离十,如崔正赫估计连老三的五十招都接不住,若不是老三存心戏弄于他,给了他一定的空间和时间,恐怕当时他连担心爱妻受辱而挥刀杀妻及大喊“快逃”都未必会有机会。加之幸亏那期间降了一阵急雨,强敌因受雨声及金东昊的干扰,无法细听他们的呼吸声,若非如此,他们三人此刻是否尚有命在,都未可知也啊!当真是险到极致,九死一生啊!崔先明听崔林将当时的情形描述得极为简略,已明其意,可有些事他不得不问,于是在思考了片刻后,问道:“强敌约莫有几人?”崔林答道:“我当时也看不到现场情形,但听他们的对话,应该来了八人,领头的被其余人称为二当家的,排名最后的唤作老九。”崔先明咬了咬牙,说道:“不管剑杖社到底有多少高手,我崔先明此生若不报此大仇,誓不为人。”眼见他双拳紧握,面目狰狞,显是决心已定,不可动摇,崔林只得又叹了口气。崔先明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问道:“不知爹爹和那老三斗了多久,还请林伯相告。”崔林心想:“我若将剑杖社的厉害说明,他便知晓这一生都报仇无望了,或许会打消他报仇的念头,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辈子。”于是有意说道:“恐怕老爷接不到那人三十招。”“什么?怎么会……”崔林看到崔先明满脸吃惊和失望的表情,心中也不好受,可想到若能打消他报仇的念头,总还是好的,拍了拍他的背部,接着道:“明儿,打消了报仇的念头吧!咱们三人在大元好好地过一辈子岂不很好,我想老爷和夫人也是这么”话未说完,但见崔先明双眼如刀地盯着自己,低沉而缓慢地说道:“不可能,不可能,我毫无所惧,若不报仇,怎能苟活于世。”字字如钉,崔林不禁浑身一震,知晓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事能够阻止他了,想起多年来崔正赫待自己亲如兄弟,此刻竟与自己生死永别,顿时义愤填膺,双手抓住崔先明的肩头,说道:“好,不愧是老爷的好儿子,若明儿不嫌我武功低微,我愿誓死助你完成报仇大愿,以报老爷和夫人的厚恩。”崔先明闻言,咬牙点了点头。“只是明儿,咱们对敌人了解太少,目前只知强敌个个武功高强,除此之外一无所知,况且咱们真正的仇人是剑杖社背后的那个人,那个人到底是谁,咱们现今还不得而知,恐怕那个人要比剑杖社更加难以应付,日后咱们所面临的艰难与危险可想而知,你我二人是男子汉,报仇之事自在所必为,可贤儿她毕竟是女儿身,我看咱们还是不要把她卷进来才好。”崔先明说道:“林伯说得极是,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我是绝不会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的,等咱们到了大元安定下来,我就努力练功,待妹妹日后找到个好的归宿后,咱们二人便一起回来报仇,你看如何?”崔林听后,欣慰地道:“当然好了,现今只能这样了。”此时崔林心中不禁对崔先明大感佩服,他万没想到这么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在经历了如此大的打击后,不但没有被击垮,而且经过此事,崔先明显然已经成熟了不少,心智等都远非正常同龄人可比,着实是难能可贵。不一会儿,崔先明问道:“林伯,你说剑杖社会不会追来啊?”崔林答道:“应该不会,元土比高丽大了数十倍,而且沿海地域辽阔,他们即使知晓咱们会去大元避难,也不知咱们的行船路线到底怎样,况且这次咱们要去的宁海州地区,如果一切顺利,六天左右便到,等咱们到了之后,你我汉话及蒙古话都算精通,只要贤儿不说话,就算他们真的碰巧沿相同的路线追来,咱们只要稍加掩饰,量也没什么问题。”崔先明闻言,认可地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林伯,金世叔会不会有事啊?”“呃!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事,金东昊这人武功虽然一般,然轻功身法真可谓高得出奇,再加上那石山不便马行,他伤敌固然不能,可想来自保应该问题不大。”话归这么说,然一想到剑杖社高手的可怕武功后,崔林当真对金东昊能否生还也颇为担心,况且当真是他的消息有误吗?还是他也在那个人的掌控之内,动身报信之际便被发现而导致最终的惨状呢?若真是如此,就算他逃得过剑杖社的高手,难道还能逃得出那个人的毒手吗?想到此处,崔林不愿在想,转个话头说道:“倒是有一件事,我在船上想了许久才想明白,不知你会不会想通。”崔先明问道:“难道是与暗阁有关吗?”崔林答道:“正是,你先说说你的看法吧!”崔先明回忆了片刻,说道:“这个暗阁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我的印象暗阁盖是由四块石砖拼成的,当爹将机关开启后,盖子两侧各有一根钢铁圆柱将盖子支了起来,后来爹拿刀在暗阁口砍下来一条物事,这物应是木材做的,可它的颜色与其他的石砖接缝处的粘黄泥一致,想来是用于伪装的,而爹之所以要将它砍下来,多半是为了给咱们留下通气的地方吧!爹后来又用刀在暗阁内弄出来一些钢铁齿轮及连杆之类的物件,我虽不太晓得这些物件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能猜到它们与机关定有着莫大的关联,而这些物件藏在木模之中,应该是为了美观吧!哦!我想起来了,记得当时爹说过,你非常惯熟暗阁的构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崔林听后,大吃一惊,缓了一会儿神,才道:“明儿,林伯这回真是服了你了,看来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你居然只通过片刻观察就能基本了解暗阁里的大致构造,真是难得,真是难得啊!你猜的基本都对了,这个暗阁乃是我为老爷设计的,原来咱们在开京时的庆英殿就有这种暗阁。”“那朝开殿中的定是模仿庆英殿的了。”崔先明抢着道。崔林接着道:“不错,现今告诉你也不要紧了,庆英殿中的暗阁是老爷用来存放奏书以及与军国大事相关的机密,唉!后来老爷被免去了官职,来到务安郡后,想来定是怀念在朝为官的日子,于是修建了朝开殿,这个暗阁便命我重新造了出来,造是造了出来,只是再没有什么奏书与机密可放了,是以空了下来,因它的用途是存放机密的,而老爷一直都抱有回朝为官的愿望,所以对于这个暗阁,崔家也只有我和老爷晓得,包括夫人在内的其余人却并不知情。”崔先明道:“原来是这样,爹爹真是不容易啊!唉!那暗阁的机关是什么原理呢?”崔林道:“这个暗阁是利用了齿轮与杠杆原理造的,莫瞧一按按钮,机关就开了,其实构造复杂得很,我也是在大元时期机缘巧合下跟一位技艺精湛的老师傅学的,一时间可说不明白,等到了元土后,我再慢慢地教你,或许对日后咱们的复仇会有所帮助,其实当时老爷打开的只是机关的一部分而已,却是机关的枢纽所在,当机关关闭后,我在里面只需用力拉动其中的一根连杆,机关就会开启了,当我将所拉动的连杆的一端放在铁制卡槽中后,支起的两根圆柱就不会再落下了,咱们就是这么逃出来的。”说到这里,崔林仰天一声长叹,心中无限感慨,原来当时崔正赫一按按钮,崔林便知其意了,这暗阁是经崔林一手设计的,崔林对它的构造了如指掌,暗阁空间本是用来装机密奏书的,崔正赫却急中生智的将它作为了藏身之地,这样一来,在当时的情形下,它最多可藏两个孩子外加自己或夫人其中的一人,可那四尺见方厚约两寸的石砖盖板重达几百斤,虽经过机关的巧妙设置后已经不难开启了,然夫人乃一介女流,如何能拉得动那根连杆,况且机关枢纽处连杆甚多,当时情况紧急,也根本没空闲教会一个根本不懂得机关的人,崔正赫这么做就等同于将生的机会留给了自己三人,而他们夫妇二人却……。想到这里,崔林不愿再想,轻轻摇了摇头后,只见身前的崔先明眉头紧锁,低头不语,不禁问道:“怎么了明儿?”崔先明答道:“哦!无事,我只是在想爹在那么短的时辰内能做出如此精明的安排,真是用心良苦啊!”崔林听后,猜到崔先明想来和自己想的差不太多,不禁佩服这孩子智慧超群,反应奇速,顿了一下,有意问道:“明儿,你可还记得当时老爷用刀砍暗阁口之前的一些细节吗?”崔先明思量了片刻,答道:“呃!当时见爹向柱子下的地板看了片刻,又看了一眼柱子,林伯若不这样问,我初时只当是爹在寻找机关按钮罢了,可现今细想一想倒好像不是了,爹对那机关自然也和林伯一样熟悉得很,那爹是在干什么呢?当时情况紧急,爹绝不会无缘无故浪费工夫看无用之处,想必此举定有深意,只是……明儿不知,还要请教林伯。”崔林说道:“刚开始我也和你的想法一样,可是到了船上后想起此事,便觉得这里面一定另有文章,我思考了许久才想出其中的关键所在,明儿,你应该还记得老爷用刀砍下来的木条其实并不算长,估计仅有一尺而已,而且这段木条正好大概处在暗阁口一侧边角处的位置上,我想老爷之所以就砍下来这个位置的木条应该是与殿内柱子的影子有关吧!”“与柱子的影子有关?难道,呃!难道是暗阁边上的柱子在烛光地照映下所产生的影子恰巧与那段木条在同一个位置上了。”崔林欣然道:“明儿真是聪明绝顶,一点就透,我想当时老爷一定是看了柱子的影子才砍下的那段木条,因为其余的石砖接缝处均是黄色的,而只有与柱子的影子重合的部位才为接近黑色的黯色,当老爷砍下那段与影子重合的木条后,因接缝处少了木条,暗阁中又没有亮光,自然就露出了黑色的缝隙,可有了影子的掩护,再加上暗阁处在大殿的边角上,光线暗淡,这样就能使敌人不易觉察了。”崔先明点点头道:“不错,果然是妙,若无那段缝隙,当时强敌若耽搁久了,纵使发现不了咱们,恐怕咱们也要窒死在那暗阁内了,唉!爹爹当真是智慧非凡,远非我所能及。”崔林说道:“老爷智计确是人间少有,然明儿也未必就不如老爷,你如今年纪尚轻却反应奇速,一点便通,日后在智计方面超越老爷并非不可能,我看只要你利用好你的头脑,今后即使武功上不敌强人,然或可在其他方面寻找突破口,伺机报仇。”崔先明欣然地道:“不错,林伯说得极是,武功未必就是战胜敌人的唯一途径,林伯今天真是要多谢你了,你方才的一番话使我受益颇多啊!”崔林但见崔先明一张苦脸上终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心中也甚是欢喜,想是这个小男孩对日后报仇又多了份信心。这时崔先明从怀中掏出个物事,看了看,问道:“林伯,爹爹说这香囊是师祖留给他的遗物,说是此物需要好好保管,不可把它拆开,还说此物或可使有缘人驱离天下邪物,可这香囊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呢?”“明儿,拿来,我先瞧瞧。”于是崔先明将香囊递了过去,崔林接后仔细地看了一会儿,但见这个粉红色布料的香囊上绣着“妙香”二字,字旁边的一对彩色鸳鸯绣工只能算得上是中规中矩,香囊的总体外观并不如何华丽,只是寻常稍好一点儿的料子缝制而成的,且因年代久远,布料的颜色也淡了许多。看来看去,崔林并未瞧出这个香囊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于是又把它拿到鼻子前嗅了嗅,说道:“这个香囊的外观跟寻常香囊比算不上十分出彩,味道也是极淡,若不细闻,几乎都闻不出它的香味来,从外观及味道来看,这个香囊定是有些年头了,若非说它有什么特殊之处,或许比之同样大小的香囊要重上些许吧!”“既然这个香囊这么平淡无奇,为什么师祖还要这么重视它呢?难不成这里面有什么古怪?”崔林闻言,说道:“或许吧!可在我看来也是未必,你师祖这个人是个有名的怪人,虽已离世久已,然当年可谓是名声很大。”崔先明听罢,倒是来了兴味,说道:“听父亲说我不满五岁的时候,师祖亡故的,父亲之前很少提起师祖,请林伯告诉我一些关于师祖的事吧!”崔林看了一眼他好奇的神情,微笑道:“好吧!可我也仅见过你师祖两、三次而已,大部分知晓的还是听你父亲或是其他人说起的。你师祖常年喜居在妙香山,号‘妙香山人’,晚年的时候,民众大都习惯称之为‘妙香老人’,据说他精通百家之术,武功修为自是不弱,然与之相比,他更为厉害的还是医学、农学以及炼丹之术了,当年他可谓是咱们高丽的名士,然他脾气古怪异常、傲世轻物,经常戏弄旁人,他因戏弄旁人,没少招人口舌,甚而有一次还险些丢了性命,只因他戏弄的不是别人,乃是当年的大王元宗。”“什么,师祖竟然敢戏弄大王?”崔林继续道:“不错,你师祖当年乃是朝中的典医监令,此外,还专门负责为大王炼丹以求长生之术,然当年大王元宗有一段时日服用了你师祖炼造的丹药后终日神色萎靡,总是困倦疲惫,终于有一日在偶合下被一位太医发现了异常,原来你师祖给大王服用的并非什么仙丹妙药,乃是市井上常见的安神助眠之药,大王得知真相后忿怒,询问之下,你师祖说‘世上根本无长生不老之法,即使他能力再强也无法炼制出所谓的仙药,而当时大王身体不适,本就应该多注意休息,此乃延长寿命之真理。’元宗听后非常生气,本拟以欺罔之罪杀掉你师祖的,然因你师祖曾经救过元宗父亲高宗和其妹寿兴宫主的命,有大恩于王室,再者你师祖委实是一位百年不遇的奇才,在咱们高丽,很多领域他都处于领先地位,最终元宗把他贬为庶民并逐出宫去。这件事对你师祖影响很大,因为起初是你师祖对大王承诺在先说可以炼出长生不老之药的,可后来竟然欺骗大王,而且此事之后,因你师祖所谓的‘根本无长生不老之法的言论’可谓是将世上的炼丹方士全都得罪了,这岂不是暗指他们全是骗子。”崔先明听罢,略一沉思,问道:“难道世上真有长生不老之法吗?”崔林答道:“这个我可不敢说,或许你师祖说得对,应该是没有,可历任大王都信而不疑地认作有此法门,想必他们是不敢面对自己有朝一日会离开自己的王座吧!”崔先明道:“这么说来,师祖这次倒也不算骗人,然他承诺大王可炼出仙药在先,这也确是欺罔无疑了。”“你师祖真才实学定然是有,却也委实古怪异常,他曾经想将一只活羊的肝脏移种到另一只病羊的身上,看是否能救活那只肝脏生病的羊,可谓当时是吓坏了世人,因此事,只怕引起百姓惊惶,官府都出面介入了,若非如此,恐怕他仍会继续那种恐怖行径。”“肝脏移种!师祖的想法委实是闻所未闻啊!不敢想象。”崔林道:“不错,或许因为你师祖太出众了,他太多做法和想法都有异于常人了,以至于常人很难接受他,若非他收了你父亲为徒,恐怕他当真是孤老至死了。”原来当年年仅十二岁的崔正赫在家附近的山间练拳,正巧遇到了采药而不小心踩到捕猎夹子的妙香老人,崔正赫心地善良,主动帮助妙香老人脱困,并将他背回自己的家中,帮他敷药,对他悉心照料,妙香老人平素眼高于顶,但却很欣赏崔正赫,于是二人便结下了师徒之情。崔正赫自幼体格健硕且甚喜练武,然因他是武人后裔,所以根本无人敢主动教他习武,因此只能自身摸索专研,然妙香老人无所顾忌,成为了崔正赫的武学导师,崔正赫在妙香老人那里学到的不仅仅是武功,还学到了一些农桑和医学之术,真可谓是受益良多。“听你父亲说,他晚年的时候性情更加令人难以捉摸,时而大哭,时而大笑,时而说一些常人根本无法领会的怪话,然大多时候都是在戏弄他人,所以这个香囊到底是否如你师祖所说的那样,恐怕真相也当真只有他自己才知晓了。”听闻崔林的话后,崔先明点点头道:“也是啊!可不管怎么说,这个是师祖留下的遗物,纵使它没有什么用处,我也定要好好保管它,这样才能对得起爹爹。”崔林道:“是啊!或许你父亲也只是盼它能给你们兄妹带来好运而已呢!我看这个香囊啊!多半是你师祖当年的红颜知己送他的,布料上的鸳鸯当是那个女子亲自绣上去的,只有这样,你师祖才会这么看重这个香囊,是以让老爷好好保管它吧!”崔先明从崔林手中取回了香囊,看了看,又闻了闻,说道:“我也比较赞同林伯的说法,这个香囊我此前从未见爹爹戴过它,对了,我也从没见到娘戴过它,想是爹爹一个武人,不喜香囊之物,因此师祖给了他后,他却并未把它戴在身上,呃!恐怕也因这个香囊太过平淡了,是以娘也不喜它,所以平日谁都没有戴它。这个香囊的布料虽算不得脏,可色彩却褪了不少,里面的味道更是淡得几乎连闻都闻不到了,然师祖仍不愿打开它来换一换里面的香料,想来是师祖想保存着这个香囊的原样吧!不愿它受到任何丝毫的破坏。”话后,崔先明将香囊重新放回了怀中。“明儿,你醒来已经有一阵子了,目下应该饿了吧!我唤李老六到船舱里取些吃的给你吧!”崔先明刚醒之时因念及父母的生死,无心吃饭食,而此时经过与崔林的对话,他已经把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了,虽然父母无幸,但终究已成事实,此刻听了崔林的话,还真感觉饿了,于是对崔林笑了笑,说道:“那就有劳林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