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谣言止于偏爱
薄冷翠脚步一顿,侧头看他:“害怕?”
汪薄猛地松开手,扯出一个笑:“……没有。”
可薄冷翠看得清楚——
汪薄的指尖在发抖。
PTSD已经严重到连薄玉的爪牙出现,都会触发他的应激反应了吗?
阙雪松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酒杯轻轻一举,声音温和得体:
“薄总,久仰。听说您回国了,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是家宴。真是有缘。”
薄冷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阙雪松笑容不变,目光转向汪薄,故作惊讶:“汪少也在?怎么伤了?我和薄总常说,汪少是急性子,开车跟飙车一样,要给汪少配个司机就好了。”
汪薄冷笑一声,正要说自己还轮不到阙雪松来施舍。
薄冷翠却开口,声音不轻不重,却让周围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这不是家宴,”薄冷翠很严肃地纠错,“这是我姑姑的生日宴,但也请了各界人士,你算其一,不算家人。”
阙雪松笑容僵住,但又道:“其实薄玉监事算是我的干妈,按辈分我该叫您一声表哥。”
“姑母老糊涂了。”薄冷翠打断他,“我还没有。”
全场瞬间安静。
那些还没注意到他们的人,都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个金发碧眼的男子可能不是汪少不分场合带回来的野模……而是,薄家的大少爷?
现今又这样对薄玉身边的红人…薄玉真要倒台了?
阙雪松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勉强挽尊,“薄总说笑了。”
薄冷翠偏不说笑,“亲不可乱攀。”
摆明了让阙雪松下不来台。
汪薄笑出声,拉下薄冷翠的手喝掉他杯中酒:“听见没?他可不是你表哥。”
薄冷翠只有一个表弟,那就是他。
而自己这番举动……好像小说里的反派表弟,更爽了!
已经有人上前试图化解僵局,敬酒道:“阙总监和汪少,薄总都在,不如先去偏厅小聚一下?”
阙雪松本都要服软认栽,偏有人来救他的场,反而仍然嘴硬挽尊:“薄玉阿姨确实说过要正式认我为养子……”
“法务部。”薄冷翠立刻高声:“查查薄氏近二十年所有收养文件。”
阙雪松脸色惨白。
救场的人更是没想到,磕巴道:“薄…薄总”
满场哗然,紧抓不放显然是有违常理且失风度的。
薄冷翠才回国,怎么对阙雪松……
法务总监高声汇报:“除薄铖董事长与您的继父子关系外,薄氏无任何收养记录!”
阙雪松再也体面不下去,有些莫名其妙:“薄总,不知雪松哪里得罪了您?”
殊不知不问还好,一问更是抛出来个不好收拾的反问:
“你得罪汪薄,就是得罪我。”
薄冷翠的坦诚与针锋相对让人觉得这是场幻境,太不符合现实,但他一句比一句更针对:
“十年前,是不是你霸凌我表弟?”
有人微微吸气,这是什么豪门闹剧。
阙雪松的酒杯微微倾斜,酒液险些洒出。
他强撑着笑道:
“薄总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和汪少当年是同学,关系还不错……”
“是吗?”薄冷翠从西装内袋抽出什么,“偷他课本,造谣他暴力,栽赃陷害让他被罚抄到手指变形——这就是你说的‘关系不错’?”
“还是当一只杜鹃鸟,把别人亲生的蛋推出巢穴,再装成薄玉的养子,你很爽?”
“你…你怎么能”
阙雪松从未被这样说过,但在众目睽睽下又不敢骂回去,生怕薄冷翠说出更骇人听闻的。
他眼睛盯着薄冷翠动作,生怕那真是证物,且被当众拿出来。
“薄总拿什么就是什么吗?证据不会伪造吗?谁又会相信?”
“谁会在意这种陈年旧事,根本毫无意义!”
汪薄看得笑,在轮椅里的歪了歪身子,腿都不怎么疼了,“老同学,破防了?”
而薄冷翠只是从口袋里抽出一条白色丝帕。
阙雪松真的破防:“你根本没有证据!你耍我,你耍我们所有人!”
又开始向周围寻求支援,“汪少向来浪荡纨绔,进局子多少回了,他的话能信吗?”
汪薄扫视周围,笑得没心没肺:“喂!和我飙车的那几个好歹出来说一句能信吧?”
周围依然有为阙雪松求情的人,“薄总…”
“证据迟早会有,”薄冷翠眼里只有“公道”与“正义”,那正义感简直要把汪薄的眼闪瞎了。
他把无凭无据的话说得信念感十足,“真相迟早现世。”
“杜鹃鸟永远成不了凤凰。”
“在场之人选择沉默,但我偏不。”薄冷翠看向汪薄,把他手里的酒拿走交给侍者,“因为我相信他。”
“永远。”
阙雪松脸色又青又白:“所以不分青红皂白,就大庭广众下对我…辱骂,污蔑,薄总你实在过分了吧!”
阙雪松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刚回国接手公司的继承人干得出来的事。
这才是霸凌吧?薄冷翠连装都不想装,直接当众…压迫。
“对。”
薄冷翠丝毫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他好似根本不在乎这是薄玉的生日宴,在场人也忘了这是薄玉的生日宴。
汪薄站在一旁,死死攥紧拳头。
他以为自己早就无所谓了。
可当薄冷翠一字一句撕开阙雪松的伪装时——
他才发现,原来那些伤从未愈合,只是被他用“纨绔”的外壳草草掩盖。
当薄冷翠从西服内袋里抽出丝帕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公寓里的保险柜被打开,里面存放的白纸,一张两张地,全是当年那些恶毒的话:
「你母亲根本不爱你。」
「你还不如去死。」
「你母亲更喜欢我,你这个亲生儿子该有多失败她才会更喜欢我?」
「有你这样不听话的儿子,薄玉阿姨一定很难过」
但抽出的是丝帕。
那一刻他感觉被救了,但也感觉还是永远一个人。
那些年的委屈与痛楚,终究不过是一个人的暗夜舔舐。
但薄冷翠说相信他。
太痛快了 ——阙雪松那张永远挂着虚伪笑容的脸,终于裂开缝隙,露出里面腐烂的芯子。
薄冷翠垂眸看他笑出眼泪的样子,指尖轻轻蹭过他眼尾:
“现在知道表哥回来的好处了吧?”
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但在薄冷翠那句近乎宣言一般“因为我相信他”后,在场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关系不浅。
汪薄看阙雪松再也顾不得体面,破防离开,他看着那个总是在暗处告状,让他整个少年时期都被阴霾覆盖的人离开得如此可笑又狼狈,心中更欢畅了一些。
水晶吊灯下他的眼眶微微发红。
水晶吊灯旁的二楼楼梯,薄玉已经倚着看了一会儿戏。
其实就如汪薄早就知道阙雪松是什么货色一样,薄玉也知道当年的所有真相:
阙雪松少年时代对汪薄的那些阴损手段——偷课本、造谣、匿名纸条,汪薄记住得刻骨铭心,她却懒得拆穿。
只为了看汪薄会被逼成什么样。
但汪薄竟然最大的反抗也不过是故意坐实阙雪松给他编的“纨绔暴戾”人设,而不是真的下点狠手把阙雪松解决了。
汪薄这样软蛋性子,真的是她的儿子吗?
被说逃课打架?汪薄只敢直接当着阙雪松的面砸了教务处玻璃。
薄氏外孙挥霍家产见报?汪薄故意在生日宴上开十瓶罗曼尼康帝浇喷泉。
“你不是说我烂透了吗?” 汪薄曾经醉醺醺地对她笑,“那我烂给你看啊。”
她气得发抖,阙雪松暗自得意。
她便更恨汪薄不争气。
“薄铖到了吗?”
她看了一眼时间,还够再看一场好戏。
“先生说,不过来了。”
薄玉直接打电话,“薄铖,十分钟后你到薄公馆,不然就等着做舅爷爷吧,把父亲委托给你的属于我家的钱都吐出来。”
电话里传来薄铖无法忍受的声音:“神经病!”
楼下灯光暗下,一束追光过去,宴会厅侧门缓缓走进一个挺着孕肚的女子。
那孕妇目光直直看着轮椅上的汪薄,众人不由退了一步,后排吃瓜。
心想这回的宴会不白来,送一回礼,看两场戏,还都这么劲爆!
“汪少风流过后就不管孩子了?这也是你的孩子,是薄家的骨肉!”
舆论压力顿时给到汪薄。
灯光师鸡贼到打光打到汪薄身上,把轮椅边的薄冷翠也罩进去了。
汪薄心想这灯光师不想在薄家干了想去做综艺是吧…
“就算汪少自诩高贵,也该给我们母子一条活路,既然是豪门人家,就不该让孩子流落在外…”
孕妇说着泫然泪下,走近汪薄,“汪少…”
薄冷翠拉着汪薄的手,汪薄忽地笑了:“你找错人了。”
他又成了那副在花丛中游刃有余的轻佻样子,“汪少向来爱男色,什么时候沾过女人?”
薄冷翠眸色深深,不过呼吸重了一些。
这种事,汪薄都能大庭广众说出来?
但这般无所谓说出来……也不像是真的。
在场的年轻人倒是起哄:“就是,汪少喜欢小男孩,碰瓷换一个人吧”
“我看汪少和薄总比较像一对…哎,爸你肘击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