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个鼻尖被舔的夜晚之后,程野感觉自己整个“狗生”都不同了。他看雷霆的眼神开始躲闪,又忍不住偷偷追随;靠近雷霆时会心跳加速;连雷霆偶尔投来的、看似平淡的一瞥,都能让他内心上演一出八十集的连续剧。
“这就是暗恋的滋味吗?”程野一边机械地啃着分到的肉,一边神游天外,“还是跨物种的……我这恋爱难度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他试图掩饰自己的异常,但在心思敏锐的狼群,尤其是雷霆面前,效果甚微。雷霆似乎对他的这种变化有所察觉,银灰色的眼眸落在他身上的时间变长了,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探究,偶尔还会主动靠近,用身躯轻轻蹭过他,引得程野一阵僵硬。
就在这种暧昧又纠结的氛围中,危机悄然降临。
那是一个午后,狼群正在领地边缘巡逻。突然,空气中传来陌生的、令所有狼毛骨悚然的气味——人类的气味!还夹杂着金属和火药的味道!
“猎人!”程野内心警铃大作。
雷霆显然也意识到了危险,立刻发出低沉急促的警报嚎叫,指挥狼群迅速向密林深处撤退。
然而,猎人的动作比他们想象的更快。几声清脆的枪响划破森林的寂静,子弹呼啸着打在周围的树干上,木屑纷飞!狼群瞬间陷入恐慌,四散奔逃。
程野跟着雷霆在林木间飞速穿梭,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他听到身后有猎犬的吠叫和人类嘈杂的呼喊声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跑在他侧前方的一只半大幼狼,因为惊吓过度,脚下一滑,惨叫着滚下了一个陡坡,摔进了灌木丛里,一时无法动弹。而两个端着猎枪的人类身影,正朝着那个方向包抄过去!
“不好!”程野瞳孔骤缩。
雷霆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发出焦躁愤怒的低吼,想要折返去救,但另一个方向传来的猎犬声让他分身乏术,他必须优先保证大部分族狼的安全。
眼看猎人已经举起了枪,瞄准了那只瑟瑟发抖、无法逃跑的幼狼——
千钧一发之际,程野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他来不及做任何狼的伪装,属于人类的求生本能和救狼的急切压倒了一切!
他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后腿猛地蹬地,像一道黑白闪电般冲向陡坡,同时声嘶力竭地吼出了他作为人类的语言:
“趴下——!!!”
这两个字,清晰、响亮,带着人类语言的独特音节和语调,如同惊雷般炸响在这片充满原始气息的森林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正准备扣动扳机的猎人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只突然冲出来、还会说人话的“怪狼”。
正准备拼死一搏的雷霆和周围几只狼也瞬间僵住,齐刷刷地看向程野,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茫然。
那只幼狼虽然听不懂,但被程野那破音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蜷缩成一团。
程野利用这短暂的停滞,一口叼住幼狼的后颈皮,爆发出哈士奇惊人的拖拽力,连滚带爬地把它从死亡线上拖了出来,撞进旁边的密林。
枪声再次响起,但已经打空了。
危机暂时解除。
然而,另一种更冰冷的寒意,瞬间笼罩了程野。
他放下惊魂未定的幼狼,喘着粗气,抬起头,对上了雷霆的目光。
那不再是探究,不再是纵容,甚至不再是之前的冰冷。那是一种雷霆从未露出过的眼神——充满了被彻底背叛的震怒、无法理解的惊骇,以及深不见底的失望和寒意。
周围的狼群也慢慢围拢过来,看着程野的眼神充满了恐惧、排斥和敌意。会说人话的狼?那还是狼吗?那是什么怪物?
“不……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程野慌了,他试图靠近雷霆,用狼的方式呜咽着,想要表达什么。
但雷霆猛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他死死地盯着程野,喉咙里发出一种极度危险、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低吼。那吼声里,是程野从未听过的、几乎要将他撕碎的愤怒和痛苦。
程野的心,在这一刻,沉入了冰窖。
他知道,完了。
他一直小心翼翼隐藏的、最大的秘密,在他最不想暴露的时候,以最惨烈的方式,公之于众。
雷霆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程野心碎,然后他发出一声召集族狼的短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森林深处。
其他的狼紧随其后,没有任何一只狼再看程野一眼,包括那只他刚刚救下的幼狼。
他被彻底地、孤立地留在了原地。
刚才还充斥着枪声和喧嚣的森林边缘,此刻只剩下程野独自一个。寒风刮过,吹动他黑白色的毛发,却吹不散那彻骨的冰冷和绝望。
“呜……”他发出一声细微的、带着哭腔的呜咽,慢慢趴了下来,把脑袋埋进了前爪里。
他失去了雷霆的信任,失去了刚刚拥有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