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场聚会从始至终,我和楚齐都是人群中唯二的焦点。
无论是言笑攀谈还是推杯换盏,我们几乎一次都没有被落下过。
楚齐是个豪爽的,连酒量都对得起自己的脾性,但我却是个人菜瘾大的典型。
以往每次上酒桌前,我都怀揣着大杀四方的雄心壮志,誓要为自己赢回一个‘千杯不倒’的美名。
可惜不出几轮、也从无一次例外,我总会仓促潦草地败下阵去,晕晕乎乎地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所幸我的酒品有口皆碑的好,喝醉后除了嗜睡和断片外,不哭不闹也不絮叨,更没有过乱性的冲动。
然而这一次却是不同的,或者说,这不是单纯依靠酒精就能产生的感觉——
先是小腹处有一阵接一阵的热潮涌起,等全部汇聚在一起后,就演变成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空虚感。
从某个私密部位开始,以摧枯拉朽之势攻城掠地,很快就侵蚀了我的理智。
最后,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神经每一滴血液,都在战栗着嘶吼着渴望着……
此时的我早已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了,对这种生理反应自然不陌生。
可当它来得突兀诡谲又异常凶猛时,我还是感到了惊愕、恐惧和无措。
直觉告诉我:有人给我下了催情药,而且还是烈性的!
说起来,这已经是我第二次中招了,第一次是在枫白琴园。
那晚要不是药物作用的促成,我和裴玉珩的初夜不会那样毫无波折地发生,甚至,根本不可能发生!
因为从小树立的自我保护意识和价值观,会阻止我在任何非正常的情况下,轻率又盲目地交出自己。
这与狭隘的婚前守贞等古板思想无关,我只看付出与获得是否等值罢了!
所以那次如果没有中招,即便彼时的我已经对裴玉珩动了心,我也一定会抗拒到底、不会让他得手。
毕竟他不是我可以拥有和支配的人,他也给不了我真正想要的东西。
譬如,一段平等自由和双向奔赴的情感关系。
不过这一次中药的“切身体会”,还是刷新了我对此类药物的固有印象——
原来,它也是可以让人这么难受的!
可那次我分明只是觉得,裴玉珩俊美又英挺、身材也是极品,与他春风一度,我似乎并不吃亏啊?!
难不成这种药,还有档次高低之分,并且是以贵贱论效果的么?
贵的能让人身心合一地动情,然后沉沦又清醒地享受一场水乳交融的欢愉。
而便宜的则能让人丧失,作为进化完全的高等生物和位于食物链最顶端的存在,所引以为傲的一切?
——白明宇:时隔大半年,你可总算是真相了!
言归正传,原本我还想通过仔细观察,揪出那个朝我下黑手的人。
可惜来不及了,从我感觉不对到濒临失控,好像只间隔了短短的一瞬。
是以我也顾不上交待什么,只匆匆看了一眼正跟人勾肩搭背话说当年的楚齐,就赶紧起身往外走去。
但还没走几步,我却又不甘地停下扫视了全场一周。
入眼所见,无一不是在酒酣耳热后本性败露的家伙,倒是没发现,谁的神色或举止有明显的可疑。
这时,体内难耐的异样感开始与我的大脑抢夺身体的控制权了,还大有一战到底不胜不罢休的趋势!
不得已我只能将抓凶手的事暂时放下,决定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
幸好宴席临近尾声,注意我的人已经不多了,在应付了两波搭讪后,我还算顺畅地走出了包间。
然而刚关上门,我就像被抽去了脊梁骨似的,要不是贴墙的速度够快,我怕是已经软倒在地上了。
镶嵌着水晶壁画的大理石墙面,透过轻薄的衣料给我传来了丝丝的凉意。
顿时,皮肤表层的炙热和心底深处的焦灼,似乎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缓解,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点降温的力度,并不足以帮我恢复灵台的清明,对浑身无力和视物模糊的症状更是无甚作用。
加上敌暗我明,留下很可能会出事,所以还是得快跑,去找地方躲起来,再立马向可靠的人求助!
对,没错,就是这样,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催促着自己。
可问题是,几乎只能依赖墙体的支撑,才能勉强维持直立状态的人,想跑还要快,谈何容易呢?
所以现实就是,任凭我急得满头大汗,绵软的双腿也跟不上指令。
却偏偏在这种时候,还不断地有人过来打扰我的“奋勇前行”——
服务生也就算了,那一茬接一茬主动提出帮忙的男顾客也太司马昭了吧?
于是,我听见自己虽因体虚力竭而略显色厉内荏、却仍风骨不减气势犹在地重复喝斥了一路:滚开!
礼貌是什么?体面又是什么?我只知道绝不能让任何人触碰到自己!
否则事态必定一发不可收拾,我可不想中了那个下药恶人的毒计!
思及至此,我干脆心一横,直接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没想到小说和电视剧里的情节,有一天也会真实地发生在我身上。
很痛,但有用,我趁机加快了步伐,同时掏出手机死死地攥在手里。
只是,我连害我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什么地方才是安全的呢?
对此我毫无头绪,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我现在最好远离钟氏姐妹,所以不能去外场!
钟瑶自不必说,她本就在我怀疑的名单上。
至于钟琪,如果是以前的她,不说一定能护我万全,起码也是不会放任我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的。
但今天虽只相处了几个小时,而且几乎全程零交流,我却还是感觉到了她隐晦的迁怒和浅淡的恨意。
所以,就算这场阴谋里没有钟瑶的手笔,我也无法再信任她了!
跌跌撞撞、踉踉跄跄,摔倒爬起再摔倒,要是以上帝视角看这样的人,应该很像一只丧家犬吧?
我活了十九年,冷遇苛待欺凌羞辱都受过,却还从未这样狼狈过……
终于甩掉了那些如附骨之蛆般粘着我的人,不料在途经某个岔路口时,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单悦?她怎么会在这里?是巧合?是我认错了人?还是幻觉?
如果真是她,那下药一事的主谋是不是就算找到了?毕竟她可是有前科的!
我很想追上去找出答案或替自己报仇,可惜逃命更要紧,于是我果断地选择了与对方相反的方向……
其实这里的每个包间,各项配套设施一应俱全,自然哪里都能藏下一个我。
但我不敢留在聚会的现场,更不敢随便闯入有其他客人在的地方,而空的包间没有钥匙又进不去。
当然,也不能找工作人员帮忙,谁知道我会不会倒霉地恰巧遇到帮凶?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正当我像没头苍蝇似的在一条甬道里乱转时,竟无意中推开了一个杂物间的门。
这个杂物间的位置十分隐蔽,入口几乎与装饰墙融为了一体,见状我没有半分迟疑,直接扑了进去。
可就在我准备锁门时,才发现锁是坏的,怪不得能一推就开呢!
我下意识地想出去重新找个地方躲藏,但显然已经不可能了。
无论是门外逐渐逼近的脚步声,还是体内像洪水决堤般泛滥成灾的药性,都让我不敢再有别的动作。
只能一边用身体顶住门,一边颤抖着手按下了裴玉珩的号码。
——我其实最先想到的人是阿光,可谁叫联系他只需一个回拨就够了呢?
然而,嘟……嘟……嘟……在危险的境地中,等待的时间有多煎熬?
仿佛每一秒都漫长得足以将等待之人毕生的耐心和希望,全数研磨成齑粉!
他怎么还不接电话?他为什么不接电话?因为是我打的么?可下午的那通,他明明是接了的呀?!
绝望好似毒藤,疯狂地生长无声地包围,直到将我整个人都困在了网中,才狞笑着一点一点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