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喋血黄沙 第149章:火攻联营
黑水河的傍晚泛着铁锈色的光,河湾处的芦苇荡像片墨绿色的迷宫,半人高的苇叶被晚风推得哗哗作响,藏起了水面下暗涌的杀机。孟露桥伏在芦花深处,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水面,涟漪荡开时,刚好映出远处驶来的船队 —— 二十艘乌木战船首尾相接,船头插着幽冥教的黑旗,旗上的骷髅头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光。
“来了。” 宁若雪的声音贴着水面传来,白衣被芦苇染得发绿。她手里攥着张揉皱的布防图,图上用朱砂圈出的 “鹰嘴湾” 正是此刻他们所在的位置,“血罗刹的主力战船在中间,金雪柳的影卫船在两侧护航,队形倒是严整。”
孟露桥往嘴里塞了片芦苇叶,青涩的味道混着水汽漫开:“越严整越好。柳七爷那边动静怎么样?”
“按计划‘溃逃’了。” 李暗香从身后钻出来,青布衫上别着三枚浸了煤油的火折子,“商队的骆驼故意惊了两匹,现在正拖着空粮车往鹰嘴湾深处跑,看那样子,连账本都扔了。” 她往远处瞥了眼,苇叶缝隙里能看到几点慌乱的火光,“血罗刹的先锋船已经追上去了,看架势是咬钩了。”
唐豹正帮欧阳楚月检查箭囊,指尖划过她新磨的箭头:“弓够不够劲?这距离得用破甲箭才行。”
欧阳楚月拉了拉弓弦,牛角弓发出沉闷的嗡鸣:“放心,昨天刚请七爷的铁匠铺淬过火。” 她忽然按住他的手腕,墨绿劲装的袖口滑下去,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臂,“你的镖呢?别又像上次那样,打空了还硬撑。”
“就你话多。” 唐豹拍开她的手,耳根却悄悄泛红。他往箭楼的方向努了努嘴,韦小月正抱着箭筒蹲在那里,纤云帮她往箭杆上缠浸油的麻布,两个小姑娘的身影在夕阳里缩成小小的团。
孟露桥忽然吹了声轻哨,三短两长,像水鸟的啼鸣。芦苇荡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战船划水的 “哗啦” 声越来越近。他数着对方的船桨节奏 —— 五下快划,两下缓歇,正是幽冥教战船的惯用法子,当年父亲的日记里记过。
“准备了。” 他低声道,长笛横在唇边。笛身是新换的紫玉,比之前的长笛长了半尺,孔眼间还缠着铜丝,既能吹奏信号,也能当短棍用。
战船队渐渐驶入鹰嘴湾,最前面的三艘先锋船显然被柳七爷的 “溃逃” 冲昏了头,竟脱离了主队,直直往芦苇最密的水域闯来。船头的教徒举着火把大喊,声音里带着得意的笑,谁也没注意到,苇叶间藏着的数百支箭正对准他们的船板。
“放!” 欧阳楚月的声音陡然拔高。
箭雨破空的呼啸声瞬间盖过水声,三百支火箭拖着红焰钻进先锋船的帆布,干燥的麻布立刻腾起火光。教徒们的惨叫声混着 “噼里啪啦” 的燃烧声炸响,有个倒霉蛋被箭钉在桅杆上,挣扎间带倒了整捆火把,火星溅进船舱,不知引燃了什么,“轰隆” 一声巨响,船尾竟炸出个大洞。
“中计了!” 血罗刹的怒吼从主船传来,他的黑披风在船头猎猎作响,手里的骨鞭劈向水面,激起的浪柱竟有丈高,“撤回来!列防御阵!”
可已经晚了。柳七爷的商队突然从芦苇荡另一侧冒出来,骆驼队拖着浸油的柴草捆冲进水里,火借风势,瞬间在水面织成道火墙,将先锋船与主队彻底隔开。商队伙计们举着弯刀呐喊,明明只有几十人,却造出了千军万马的声势。
“第一队左翼,第二队右翼!” 孟露桥的笛声突然响起,清越的调子穿透烟火,“第三队守住火墙!”
芦苇荡里突然竖起无数面盾牌,宁若雪带着医疗队的姑娘们蹲在盾阵后,手里捧着盛满解毒浆的瓦罐。她的银针早已备好,指尖在伤员的穴位上翻飞,动作快得像蝴蝶穿花 —— 刚才箭雨齐发时,有几个教徒拼死掷出毒针,虽然被盾牌挡住,还是有两个弓箭手中了招。
“是‘蚀心蛊’的幼蛊!” 宁若雪捏碎颗解毒丸,黑色的药末撒在伤员红肿的伤口上,“快用烈酒冲洗!别让它钻进血脉!”
李暗香的身影在火墙边缘飘忽不定,她手里的火折子像萤火虫般闪烁,每点燃一丛芦苇,就往水里扔块硫磺石。刺鼻的烟雾顺着风向敌军飘去,呛得教徒们连连咳嗽,连血罗刹的骨鞭都慢了半拍。
“楚月!当心!” 唐豹的怒吼突然炸响。
欧阳楚月刚射落主船的桅杆,就见血罗刹的骨鞭突然转向,带着腥风抽向她的箭楼。那鞭梢缠着七枚毒刺,在火光中闪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剧毒。她想躲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鞭影越来越近。
“砰!”
唐豹像颗炮弹般撞过来,硬生生用后背接了这一鞭。毒刺深深扎进他的肩胛骨,黑色的血瞬间浸透了玄色劲装。他闷哼着反手甩出双镖,镖尖精准地钉住血罗刹的手腕,趁着对方吃痛的瞬间,拽起欧阳楚月滚进芦苇丛。
“你疯了!” 欧阳楚月的声音发颤,指尖碰到他伤口时,被烫似的缩回 —— 那伤口竟在冒烟,像是有东西在里面啃噬血肉。
“别碰……” 唐豹咬着牙推开她,脸色白得像纸,“是蚀心蛊的母虫…… 得吸出来……”
欧阳楚月想也没想,按住他的肩膀就凑了上去。她的唇刚碰到伤口,就被唐豹猛地推开:“有毒……”
“闭嘴!” 她瞪着他,眼眶通红,“再说话我就把你扔给蛊虫!”
温热的触感贴上后背时,唐豹浑身一僵。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急促的呼吸,还有舌尖扫过伤口时的战栗。黑色的血珠混着唾液被她吐在芦苇叶上,泛起细密的泡沫,像垂死的蛊虫在挣扎。
“好了……” 欧阳楚月抬起头,嘴角还沾着黑血,脸色比唐豹还白,“毒吸出来了,但你得赶紧用清玉膏……”
话没说完就被唐豹拽进怀里。他的手臂滚烫,带着血腥味和淡淡的草药香,勒得她骨头都快碎了。“再逞强……” 她的声音闷在他胸口,带着哭腔,“再逞强我就真不理你了……”
“嗯。” 唐豹的声音含糊不清,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以后都听你的。”
远处的厮杀声还在继续。孟露桥的长笛突然转调,变得急促如战鼓。五行阵的五人瞬间变换位置 —— 他在中宫稳住阵眼,宁若雪的银针封锁血罗刹的退路,李暗香的火攻逼得影卫船连连后退,韦小月的银铃干扰着教徒的听觉,连纤云都捧着药罐,准确地将解毒浆泼向中蛊的同伴。
“孟露桥!你敢阴我!” 血罗刹的怒吼震得芦苇叶簌簌掉落,他挣脱镖伤的手腕,骨鞭在水面上疯狂抽打。被击中的芦苇丛瞬间枯萎,黑色的毒液顺着水流扩散,连鱼虾都翻着白肚浮了上来。
孟露桥的长笛突然变招,笛身带着天罡掌的刚劲,硬碰硬地撞上骨鞭。玉笛与骨鞭相击的脆响里,他忽然笑了:“彼此彼此。你用幼蛊偷袭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长笛的调子陡然拔高,像道利剑刺破烟雾。宁若雪的银针突然从五个方向射来,组成个小小的五行阵,刚好封住血罗刹的闪避路线。李暗香趁机点燃最后一丛芦苇,火墙 “轰” 地长高丈许,彻底断绝了敌军突围的可能。
“撤!” 金雪柳的声音突然从主船传来,她的银纹黑袍在火光中像只巨大的蝙蝠,“保存实力!回断雪城!”
影卫们立刻放下铁锚,用投石机砸出条火路。血罗刹不甘心地瞪着孟露桥,骨鞭在水面上重重一抽,掀起的浪柱带着毒雾罩向五行阵,趁着众人闪避的瞬间,带着残部钻进了浓烟。
战船队撤退的速度极快,转眼就消失在鹰嘴湾的拐角。只有三艘先锋船还在燃烧,火光照亮了水面上漂浮的尸体和断桨,像幅惨烈的画。
“追不追?” 李暗香踢开块燃烧的船板,火光照亮她沾着烟灰的脸。
孟露桥望着敌军消失的方向,长笛在手里转了个圈:“不用。他们回断雪城,正好掉进耶律公主的包围圈。” 他低头看向还抱在一起的唐豹和欧阳楚月,故意提高了声音,“某些人要是再不处理伤口,待会儿就得变成蛊虫的养料了。”
欧阳楚月猛地推开唐豹,脸颊红得能滴出血。她拽着他往医疗队走,路过宁若雪身边时,被塞了盒清玉膏:“用温酒化开了敷,记得勤换。”
“谢谢宁姑娘。” 唐豹的声音还有些发飘,被欧阳楚月狠狠掐了把后腰,顿时清醒了大半。
柳七爷的商队慢悠悠地从芦苇荡里钻出来,伙计们正忙着打捞敌军掉落的物资,连断成两截的桅杆都被拖上了岸。“孟公子这招‘请君入瓮’,真是妙啊!” 他嚼着颗青枣,金牙在火光中闪着光,“光这三艘先锋船,就够咱们换三个月的粮草了。”
韦小月抱着箭筒跑过来,红裙上沾着不少黑灰:“楚月姐姐!唐豹哥没事吧?我刚才看到他被鞭子抽中了……”
“死不了。” 欧阳楚月的声音还是硬邦邦的,却细心地帮唐豹调整了下绷带,“就是以后得少管闲事。”
唐豹没反驳,只是看着她的眼神软得像水。孟露桥忽然觉得嘴里的芦苇叶不那么涩了,他转头看向宁若雪,发现她也在看自己,两人的目光在跳跃的火光中相遇,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
夜色渐深,鹰嘴湾的火光渐渐熄灭,只剩下噼啪作响的余烬。医疗队的姑娘们在收拾药箱,商队伙计们在修补船只,偶尔传来几声咳嗽和低笑,像首温柔的夜曲。
“明天一早出发去断雪城。” 孟露桥吹了声收队的笛音,“柳七爷,麻烦你派艘快船,给耶律公主送封信,说鱼儿已经回巢了。”
“包在我身上。” 柳七爷拍着胸脯保证,转身吆喝着伙计们准备笔墨。
唐豹靠在芦苇丛里,看着欧阳楚月帮他换药。月光透过苇叶的缝隙洒在她脸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睑上,像只停驻的蝶。他忽然想起刚才她趴在自己后背的样子,心跳又开始不规律。
“看什么?” 欧阳楚月瞪他。
“没什么。” 他咧嘴笑,露出两排白牙,“就是觉得,你的箭术比上次又进步了。”
她的脸 “腾” 地红了,抓起块干净的布巾砸在他脸上:“赶紧换药!再胡言乱语,伤口发炎别找我!”
远处的黑水河泛着银色的光,像条铺满碎银的路。孟露桥知道,这场河湾伏击只是决战的序幕,断雪城的硝烟还在等着他们。但看着身边这些或笑或闹的身影,他忽然觉得,再凶险的路,走起来也会带着暖意。
长笛的余音在水面上久久不散,混着晚风,飘向断雪城的方向。那里,金雪柳和血罗刹正在收缩防线,却不知等待他们的,将是更致命的围猎。而这场横跨汉沙的决战,终于要迎来最后的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