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的净光苔被成功带回,如同为濒死的火堆添上了充足的干柴。西尔维娅和艾丹开始了更加紧张、却也更有成效的工作。
他们在医馆深处设置了一个更加隐蔽的提炼室,改进了萃取工艺,开始小批量地制备净光苔精华液。疗效在严格保密的前提下,通过托林信任的网络,在少数病情危重、且绝对可靠的早期病患身上得到了进一步的验证和巩固。消息像地下的暗流,在绝望的矿工区和部分下层市民中悄悄传播,西尔维娅的名字,在这些被遗忘的角落,开始成为一种带有神秘色彩的希望象征。
然而,西尔维娅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她没有因为初步的成功而沾沾自喜,反而更加谨慎。她严格筛选治疗对象,每一次用药都确保不留痕迹,所有相关的器皿和废弃物都小心处理。她知道,勋爵和教会的眼睛,从未真正离开过医馆。
维勒勋爵方面,在马库斯那次深夜来访后,确实送来过几批基础药材,算是维持着那脆弱的“诚意”。但西尔维娅很清楚,这只是权宜之计,勋爵在等待,等待她交出药方,或者等待她耗尽资源再次求援。她利用这短暂的喘息期,加速储备提炼好的精华液,并让艾丹通过一些隐秘渠道,零散地购入不易被封锁的辅助药材。
而教会的压力,则以一种更令人不安的方式显现。以利亚修士不再亲自前来,但西尔维娅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监视。偶尔会有陌生的、穿着普通市民衣服的人,在医馆外长时间徘徊。更有几次,她在深夜似乎听到屋顶上有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但每次艾丹警惕地出去查看时,都空无一人。
更让她忧心的是,莉亚虽然病情稳定,身体逐渐好转,但性格似乎变得有些沉默。她常常一个人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街道发呆,有时会问一些关于死亡、关于地母的问题,眼神中带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忧虑和迷茫。地底恐怖的经历和杰姆的牺牲,像一层无形的阴影,也笼罩了这个年幼的女孩。
一天下午,西尔维娅正在提炼室忙碌,艾丹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揉皱的纸条。
“在外面门缝里发现的。”他将纸条递给西尔维娅。
纸条上没有署名,只有一行熟悉的、歪歪扭扭的左手字迹:
“教会已知晓‘发光之物’,欲借‘净化’之名强取,小心。”
西尔维娅的心猛地一沉。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教会果然知道了净光苔的存在!他们不再满足于试探和诱骗,准备动用更强硬的手段了!所谓的“净化”,无非是巧取豪夺的借口!
“我们怎么办?”艾丹的声音带着焦虑,“他们如果强行闯入……”
西尔维娅沉默着,指尖无意识地捻着纸条。硬碰硬无疑是螳臂当车。但坐以待毙,交出辛苦得来、承载着无数希望的解药,更是绝无可能。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夕阳的余晖给银露城镀上了一层虚假的金色,维勒家族的城堡和地母大教堂的尖顶在暮色中如同对峙的巨人。
她想起了父亲手记中的话:“勿信维勒之承诺,勿惑主教之教义。”
她不能依靠任何一方。她必须依靠自己,依靠手中这逐渐壮大的“微光”,以及那些在黑暗中默默支持她的人。
一个大胆而危险的计划,在她心中逐渐成形。
她转身看向艾丹,眼神决绝:“我们不能等到他们动手。我们要主动出击,但不是对抗。”
“什么意思?”艾丹不解。
“我们需要让这‘光’,出现在他们无法轻易掌控,或者掌控需要付出巨大代价的地方。”西尔维娅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我们需要……让希望,变成一种他们无法忽视的‘事实’。”
她需要一场混乱,一场在教会(或许也包括勋爵)预料之外的、由底层民众被点燃的希望所引发的浪潮。只有将水搅浑,她才能在这权力的夹缝中,为自己,也为所有依赖她的人,争取到更大的生存空间和主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