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库斯承诺的“诚意”在第二天中午送到了——几箱不算顶级、但确实是医馆急需的普通药材。这微小的松动,像是一点诱饵,也像是一道无声的催促。
西尔维娅没有时间细细品味这其中的意味。收到药材的当晚,她便再次与托林派来的、另一名以胆大和熟悉废弃矿道著称的老矿工“独眼”杰姆接上了头。这次,艾丹被坚决地留在了医馆,他的任务是照顾好莉亚,并守住他们的秘密基地。
夜色深沉,无星无月。西尔维娅和杰姆如同两道幽灵,再次潜入那片沉默而危险的矿区。与上次不同,这次他们选择了一条更加迂回、几乎已被遗忘的古老勘探道入口,这里远离主矿区,被茂密的荆棘和坍塌的碎石掩盖,极难被发现。
杰姆果然人如其号,只剩下一只眼睛,但那只独眼在黑暗中却异常锐利。他沉默寡言,动作却像山猫一样敏捷,带着西尔维娅在迷宫般的废弃坑道中快速穿行。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腐朽和尘埃的气味,偶尔有受惊的蝙蝠扑棱着翅膀从头顶飞过。
“这边,”杰姆的声音粗粝沙哑,他指着一条向下倾斜、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裂缝,“从这儿下去,能绕到‘深喉’东边的那条老脉,‘寡妇道’。那边石头邪性,没人爱去,兴许有你要的玩意儿。”
裂缝内异常潮湿,岩壁冰冷粘滑,滴滴答答的水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西尔维娅紧跟着杰姆,辉石灯的光芒在狭窄的空间里摇曳,照亮了岩壁上一些从未见过的、颜色暗沉、仿佛被什么腐蚀过的奇异结晶体。这里的气息,比主矿坑更加阴冷,带着一种沉滞的恶意。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通道稍微开阔了一些,但气氛却愈发诡异。这里的岩壁上,月银矿石的光芒不再是稳定的微光,而是像接触不良的灯盏一样,忽明忽灭,闪烁不定。那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声再次出现,比上次更加清晰,如同某种巨大生物的鼾声,搅得人心神不宁。
“快到了,”杰姆停下脚步,独眼中也闪过一丝凝重,“小心点,这地方……不太平。”他指了指前方一个如同巨兽裂口般的洞窟,“寡妇道就在里面。”
两人小心翼翼地踏入洞窟。这里的空间远比想象中巨大,穹顶高悬,隐没在黑暗中。地面上散落着巨大的、仿佛被巨力撕裂的岩石。而在洞窟的中央,他们看到了令人震撼的一幕——
一片面积不小的、散发着蓝绿色荧光的苔藓,如同地毯般铺展在一片相对干燥的岩石上!光芒比上次发现的要明亮得多,将周围一小片区域映照得如同梦幻之境。那洁净、安详的感觉也更加明显,仿佛在这片被污染和恶意充斥的地底,开辟出了一小块净土。
“这么多!”西尔维娅心中狂喜,几乎要叫出声来。这足够他们使用很长一段时间了!
然而,就在她准备上前采集时,杰姆却猛地拉住了她,独眼死死盯住荧光苔藓后方那片深邃的黑暗。
“不对……”他声音干涩,“有东西……在后面。”
西尔维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脏骤然冻结。
在那片蓝绿色光芒的边缘,黑暗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紧接着,一个庞大的、轮廓模糊的阴影缓缓显现。那不再是上次看到的、流动的银色“潮汐”,而更像是一个……凝聚的实体。它大致呈现出一种扭曲的、多节肢的形态,身体由某种暗沉的金屬和发光的矿石碎片构成,不断滴落着粘稠的、银色的液体。它的“头部”位置,没有眼睛,只有一片不断旋转的、深邃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它似乎……在守护这片净光苔?
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西尔维娅。与这个实体相比,上次遭遇的银色潮汐简直像是温顺的宠物。这个存在散发出的压迫感,带着古老的、非人的意志,充满了纯粹的毁灭欲。
那实体缓缓地、如同山峦移动般,转向他们的方向。它头部那片旋转的黑暗,仿佛锁定了西尔维娅和杰姆。
【……侵……扰……者……】
一个冰冷、破碎、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的意念,如同无数玻璃碎片刮擦着灵魂。
它被惊动了!而且,它似乎拥有某种初级的意识!
“跑!”杰姆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猛地将西尔维娅向后推开,同时抽出别在腰间的、用于敲碎矿石的沉重铁镐,毫不犹豫地向着那庞大的阴影冲了过去!“快走!我挡住它!”
西尔维娅甚至来不及反应,就看到那金属怪物抬起一只扭曲的、如同镰刀般的前肢,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向杰姆挥去!
“不——!”西尔维娅的尖叫声在空旷的洞窟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