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三河血火决雌雄
沱江的秋水裹挟着寒意,拍打着三河镇的堤岸,卷起层层冷浪,浪尖泛着细碎的白泡沫,如同碎裂的银箔。黎明时分的雾气尚未散尽,江面上氤氲着一片朦胧,二十艘义军战船的剪影在雾中若隐若现,船帆低垂如蓄势的鹏鸟,船舷两侧的红衣大炮黝黑厚重,炮口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在晨光中折射出致命的寒意。
孙可望身披玄铁鳞甲,甲片上的旧痕在微光中若隐若现,颈间一道狰狞的伤疤是早年征战留下的印记。他立在旗舰“破浪号”的甲板上,手中长剑的剑鞘与甲胄碰撞,发出“叮铃”的清脆声响。身后站着副将陈彪,络腮胡上凝着霜花,脸上一道疤痕从眉骨延伸到下颌,正双手抱胸,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江面。
“将军,清军的水路防线看得真切了!”陈彪沉声开口,指向对岸,“三艘装满巨石的沉船横亘江面,船身被铁链锁死,岸边架着十四门红衣大炮,炮位后站着约莫两百名清军,正来回踱步,还有几个小旗官在高声呵斥士兵——瞧那穿蓝袍的,是清军水师千总赵承业,正踹着一个偷懒的士兵骂娘呢!”
孙可望微微颔首,指尖划过冰冷的船舷:“传令下去,左舷五艘战船炮火覆盖岸边炮台左翼,右舷五艘瞄准右翼,中间十艘主攻炮台核心!撞船队准备,待炮火撕开缺口,立刻开路!”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撞船队长吴勇,务必小心清军沉船下的暗桩,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旗舰上的信号兵迅速挥动红黄双色旗帜,指令顺着江面传递开来。刹那间,二十艘战船同时开火,红衣大炮喷出熊熊火光,橘红色的火舌刺破晨雾,铁弹带着刺耳的呼啸声划破空气,狠狠砸向岸边的清军炮台。“轰隆——轰隆——”连续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炮台瞬间被浓密的烟尘笼罩,碎石飞溅如暴雨,清军士兵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千总赵承业被一块飞溅的巨石砸中大腿,倒在地上哀嚎,几名士兵想拖他撤退,却被第二波炮火掀飞,鲜血染红了岸边的冻土。十四门红衣大炮被炸毁九门,剩余的几门也歪斜在地,炮膛里还冒着青烟,失去了战斗力。
与此同时,十艘装满粗壮圆木的撞船全速前进,船首包裹的铁皮在晨光中闪着寒光,与沉船碰撞时发出“咚——”的沉闷巨响,如同惊雷滚过江面。连续三次撞击后,沉船防线被硬生生撞开一道丈余宽的缺口,江水顺着缺口汹涌流淌,卷起漩涡。
“杀!”孙可望拔剑直指江岸,剑身寒光闪烁,“弟兄们,登岸歼敌!取下赵承业的首级,赏银五十两!”
义军士兵纷纷跳下战船,踏着及膝的浅滩冲向岸边。清军残余士兵依托残破的炮台顽强抵抗,刀光剑影中,鲜血不断滴落在江水中,江面漂浮着断裂的兵器、残破的盾牌与尸体,雾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与火药味。孙可望一马当先,长剑横扫,三名清军士兵应声倒地,胸口的伤口鲜血喷涌。陈彪紧随其后,手中丈八长枪舞动如飞,枪尖刺穿一名清军士兵的咽喉,顺势一挑,将尸体挑向敌群。义军士气大振,如同潮水般涌上江岸,很快便攻占了清军的水路防线,一面绣着“孙”字的大旗插上了炮台顶端,旗手正是刚斩杀赵承业的小兵李二牛,他举着人头,兴奋地大喊:“将军!赵承业的狗头拿下了!”
几乎在水军发起进攻的同时,三河镇南侧的白马山下,刘文秀率领两万义军,朝着清军的外围防线发起猛攻。清军的壕沟只挖了一半,鹿角也尚未完全架设,露出稀疏的尖刺,义军士兵推着云梯,扛着攻城锤,呐喊着冲向寨墙。清军镶白旗都统伊勒德亲自坐镇指挥,他身材高大,满脸虬髯,左眼因旧伤眯成一条缝,手中弯刀在晨光中闪着冷光,嘶吼道:“守住防线!后退者死!谁要是敢退一步,老子先砍了他!”他身边的佐领巴图鲁挥舞着马鞭,抽打着退缩的士兵,嘴里骂着满语粗话。
清军士兵架起弓箭,箭矢如同暴雨般射向义军,不少义军士兵中箭倒地,鲜血顺着胸前的伤口流淌,浸湿了身下的枯草。但后续部队依旧源源不断地冲上来,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前进。
刘文秀身披玄铁铠甲,胸口处的旧刀痕在激战中隐隐作痛,他抬手抹去脸上的汗珠,高声下令:“火箭部队,压制清军弓箭手!给我狠狠打!”
义军火箭手迅速列阵,队长王虎一声令下,数百支火箭拖着火尾升空,如同流星坠向清军的寨墙,点燃了防御用的木板与稻草。浓烟滚滚升起,呛得清军士兵连连咳嗽,眼泪直流,射箭的节奏明显放缓。义军趁机架起云梯,士兵们如同猿猴般向上攀爬,一名名叫王小虎的年轻士兵刚爬上寨墙,便被清军士兵用长矛刺中胸口,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他的粗布战袍。他却死死抓住云梯,用身体为后续士兵挡住攻击,嘶吼道:“冲啊!为了弟兄们!”
就在这时,义军老兵赵大牛顺着云梯爬上寨墙,手中大刀一挥,将那名清军士兵砍翻在地,俯身扶起王小虎:“小子,挺住!”王小虎嘴角溢出鲜血,艰难地笑了笑:“赵大哥,我……我还能杀清军……”话音未落,便昏了过去。赵大牛将他交给身后的战友,转身继续厮杀,刀光闪烁间,又有两名清军士兵倒在他的刀下。伊勒德见状,怒吼着冲向赵大牛,弯刀劈向他的头颅,赵大牛侧身避开,大刀顺势砍向伊勒德的腰腹,却被对方的铠甲挡住,火花四溅。
北侧战场上,白文选率领三千义军骑兵,如同旋风般冲向清军的预备队阵地。清军士兵刚列好方阵,盾牌手在前,长矛手在后,试图抵挡骑兵冲击。义军骑兵却突然分兵,左右两翼包抄,马蹄踏过之处,尘土飞扬,惨叫连连。白文选手持长枪,枪尖舞动如梨花,所到之处无人能挡,他目光锁定清军预备队统领萨布素,高声喊道:“萨布素,拿命来!擒贼先擒王!”
萨布素身材肥胖,满脸横肉,手中握着一柄重斧,见状连忙率领亲兵抵挡:“反贼休狂!看我取你狗命!”他挥斧朝着白文选砍去,斧风凌厉。白文选侧身避开,长枪顺势刺出,精准地刺穿了萨布素的喉咙。萨布素瞪大双眼,手中的重斧“哐当”落地,双手捂住喉咙,鲜血从指缝间不断涌出,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清军指挥旗轰然倒地,预备队瞬间阵脚大乱,士兵们纷纷四散奔逃,义军骑兵趁机掩杀,不少清军士兵被马蹄踏成肉泥。
东门外,李定国亲率三万义军主力,朝着清军的核心防线发起总攻。这里的防御最为坚固,清军依托民房构建了密密麻麻的防御工事,屋顶上架着十余门红衣大炮,炮口对准城门方向,朝着义军疯狂射击。炮弹落在义军阵中,炸开一个个大坑,泥土与尸体飞溅,义军士兵伤亡惨重,进攻一度受阻,不少士兵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李定国眉头紧锁,额头上的青筋微微凸起,他拔出腰间佩刀,高声喊道:“弟兄们,今日一战,关乎西南汉人存亡!后退一步,便是家破人亡!随我冲!”他翻身上马,胯下白马嘶鸣一声,一马当先冲向清军阵地。身后的义军士兵见状,纷纷呐喊着跟随冲锋,士气如虹,“杀清军!保家园!”的口号声震彻云霄。参军周文站在高台上,挥舞着令旗,大声调度:“左翼部队压上!掩护主力进攻!”
岳乐站在内围的指挥台上,看着四面受敌的防线,脸色铁青如铁。他身披亮银铠甲,甲胄上的鎏金纹路在火光中泛着凄厉的光泽,手中的马鞭被攥得死死的,指节发白。“南侧防线已被义军撕开一道缺口,伊勒德那废物率领残部在街巷中节节败退!”一名亲兵气喘吁吁地禀报,汗水与血水顺着脸颊流淌,“北侧预备队彻底溃散,萨布素将军战死!东侧义军攻势愈发猛烈,核心防线的民房接连被炮火炸毁,博尔津将军派人求援,说快顶不住了!西侧的水路防线早已失守,孙可望的旗帜已插在城西的钟楼顶端!”
“废物!都是废物!”岳乐怒吼道,手中的马鞭狠狠抽在栏杆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裂痕,“博尔津!率中围一万五千兵力,死守东侧防线!若让义军突破,提头来见!告诉她,我亲自率亲兵支援他!”
正黄旗副都统博尔津接到命令时,正躲在一间民房的墙角,躲避义军的炮火。他身材高大,面容冷峻,手中握着一柄镶嵌宝石的弯刀,闻言咬牙切齿地对身边的佐领说:“传令下去,全体士兵死守阵地!谁敢后退,立斩!”随后率领部队冲向东侧防线,清军的红衣大炮再次响起,轰鸣声震得房屋颤抖,瓦片纷纷掉落,义军士兵纷纷倒地,但李定国率领的主力部队如同潮水般不退反进,双方在狭窄的街巷中展开惨烈的巷战。
民房的墙壁被炮火轰出一个个大洞,断梁残瓦不断坠落,士兵们在废墟中厮杀,刀光剑影交错,鲜血顺着墙角流淌,在地面汇成暗红色的溪流。义军士兵张强被清军士兵砍中手臂,手中的刀掉落在地,他却死死抱住对方的大腿,张口咬向对方的小腿,嘶吼着让战友趁机进攻:“快!杀了他!”战友李勇趁机挥刀砍去,将那名清军士兵斩杀,随后扶起张强:“强子,你怎么样?”张强忍着剧痛,咧嘴一笑:“没事,还能接着杀!”说着捡起地上的短刀,一瘸一拐地冲向另一群清军。
孙可望攻占水路防线后,率领部队从西侧入城,沿街肃清残敌。他的亲兵周明手持短刀,冲进一间民房,发现里面藏着五名清军士兵,立刻大喝一声:“放下武器,投降不杀!”清军士兵见状,纷纷扔掉武器跪地求饶,为首的伍长颤抖着说:“将军饶命!我们只是被迫当兵的,不想打仗!”孙可望走进民房,目光扫过投降的清军,沉声道:“捆起来,押回后方看管!告诉炊事班,给他们准备点吃的,别饿死了——我们义军不杀降兵!”
此时,李定国的主力部队已推进至内围防线,与孙可望的部队形成夹击之势。清军腹背受敌,士气彻底崩溃,不少士兵扔掉武器跪地投降,嘴里喊着“饶命”。伊勒德在乱战中被义军士兵包围,他挥舞着弯刀拼死抵抗,砍倒两名义军士兵后,被身后的义军士兵王坤用长矛刺穿背心,弯刀“哐当”落地,尸体重重摔在地上,很快被混乱的人群淹没。王坤拔出长矛,对着伊勒德的尸体啐了一口:“狗贼,也有今天!”
博尔津见防线已破,义军从四面八方涌来,知道大势已去,只得率领残部退守内围指挥所,凭借坚固的房屋负隅顽抗。他对着身边的亲兵喊道:“快,向将军禀报,请求支援!我们撑不了多久了!”亲兵刚冲出房门,便被义军的弓箭射穿胸膛,倒在门槛上。博尔津见状,绝望地靠在墙上,手中的弯刀微微颤抖。
岳乐看着街巷中溃散的士兵,听着耳边越来越近的厮杀声,心中涌起强烈的求生欲。他猛地拔出佩刀,斩断身边的指挥旗,对亲兵嘶吼道:“快!备马!从北门突围!通知博尔津,率部从东门佯攻,吸引义军注意力!告诉他,只要我能逃脱,必奏请朝廷封他为贝勒!”
亲兵们连忙应声,快步牵来岳乐的乌骓马。岳乐翻身上马,目光扫过混乱的战场,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不甘,随后下令:“挑选五十名精锐亲兵,随我突围!其余士兵,全力抵挡义军,为我们争取时间!谁要是敢退缩,立斩不赦!”
五十名精锐亲兵迅速集结在岳乐身边,他们都是岳乐的亲信,个个身手矫健,挥舞着弯刀,砍倒几名试图阻拦的义军士兵,朝着北门冲杀而去。岳乐一马当先,乌骓马踏过满地尸体,溅起阵阵血污,一名义军士兵试图拉住马缰绳,被岳乐一刀砍断手指,惨叫着倒在地上。北门的清军守卫见主将突围,也纷纷拼死抵抗,与追击的义军展开激战。义军百户长陈明认出岳乐,高声喊道:“岳乐要跑!快拦住他!别让他跑了!”数名义军士兵立刻冲上前,却被岳乐的亲兵砍倒在地,陈明见状,亲自提刀冲上去,与一名亲兵缠斗起来,刀光剑影中,陈明的手臂被划伤,鲜血直流。
“岳乐想跑!”李定国在东门指挥作战时,一眼瞥见北门方向的混乱,以及那面熟悉的帅旗,立刻高声喊道,“白将军,率骑兵追击!务必生擒岳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白文选此时刚肃清北侧残敌,闻言立刻调转马头,高声回应:“得令!弟兄们,跟我追!抓住岳乐,赏银百两,官升三级!”他率领三千义军骑兵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北门冲去,马蹄声密集如鼓,尘土飞扬遮天蔽日,连路边的枯树都被震得簌簌作响。
岳乐率领亲兵冲出北门,不敢有片刻停留,朝着北方疾驰而去。身后的义军骑兵紧追不舍,马蹄声如同催命符般紧随其后。清军士兵不断被骑兵追上斩杀,人数越来越少,从最初的五十人锐减至十五骑。岳乐伏在马背上,耳边风声呼啸,身后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他甚至不敢回头张望,只是一个劲地催促战马快跑,乌骓马的汗水浸湿了鬃毛,口鼻中喷出白气。
当逃至三河镇以北的望风坡时,岳乐的身边只剩下五名亲兵。望风坡地势陡峭,两侧是茂密的松柏林,树枝交错如网,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山道,山道上布满碎石,马蹄踏在上面发出“哒哒”的声响,极易打滑。白文选率领骑兵追到坡下,将山道死死堵住,长枪如林般指向岳乐,形成合围之势。
“岳乐,束手就擒吧!你已无路可逃!”白文选勒马立在坡前,声音洪亮如雷,震得周围的树叶簌簌作响。他身披玄色披风,披风上沾着血迹与尘土,手中长枪直指岳乐,眼神锐利如鹰,身后的骑兵们纷纷举起武器,齐声呐喊:“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岳乐翻身下马,手持佩刀,眼神凶狠地盯着白文选,脸上布满血污与尘土,昔日的威风早已荡然无存,却依旧不肯认输:“我乃大清安远将军,岂会向尔等反贼投降!痴心妄想!”他转头对身边的亲兵说道,“你们掩护我,从东侧山林突围,若能逃脱,务必向多铎大将军禀报三河镇战况,让他速速派兵增援,为阵亡的弟兄们报仇!我岳乐在此立誓,必报今日之仇!”
五名亲兵齐声应道:“将军放心!我等誓死掩护将军!”随后挥舞着弯刀,朝着义军骑兵冲去,试图为岳乐开辟一条生路。为首的亲兵队长张武,是岳乐的同乡,他挥舞着弯刀,砍向最前面的义军骑兵,却被对方的长枪刺穿胸膛,他死死抓住枪杆,喊道:“将军快走!”
“找死!”白文选冷哼一声,长枪一挥,两名亲兵应声倒地,胸口被刺穿,鲜血喷涌而出。剩余的三名亲兵见状,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疯狂地冲向义军,用身体挡住骑兵的冲锋。一名亲兵抱住一名义军骑兵的马腿,被马蹄踏中胸口,口吐鲜血而亡;另一名亲兵挥刀砍向白文选,被白文选侧身避开,反手一枪刺穿小腹;最后一名亲兵见同伴全部阵亡,发出一声怒吼,朝着义军骑兵群冲去,最终被乱枪刺死,尸体被挑在枪尖上。
岳乐趁机转身,朝着东侧山林狂奔而去,他深知只要进入山林,凭借复杂的地形,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他的铠甲在奔跑中发出“哐当”的声响,刮过树枝留下一道道痕迹,脸颊被树枝划伤,流出鲜血,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拼命地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报仇!他跑了约莫一里地,体力不支,靠在一棵松树上喘息,嘴角溢出鲜血——刚才突围时,他的肋骨被流弹擦伤,此刻剧痛难忍。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干粮,胡乱塞进嘴里,艰难地咀嚼着,眼神中满是仇恨与不甘。
白文选见状,立刻下令:“留下五百人清理残敌,其余人随我进山追击!绝不能让岳乐跑了!”他翻身下马,率领骑兵冲入山林,朝着岳乐逃窜的方向追去。山林中树木茂密,荆棘丛生,骑兵难以展开,只能下马步行追击。义军士兵们手持短刀,拨开荆棘,沿着岳乐留下的痕迹追赶,不时有士兵被荆棘划伤手臂,鲜血染红了衣袖。
斥候李山凭借多年的追踪经验,指着地上的血迹和折断的树枝说:“将军,岳乐往东北方向跑了,他的伤势不轻,跑不远!”
白文选颔首,抹了把脸上的尘土,沉声道:“分三路追!左路两百人沿山脊推进,右路两百人搜捕山谷,我带主力沿山道追击!务必将他揪出来!”
义军士兵立刻散开,山林中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刀刃拨开荆棘的“咔嚓”声此起彼伏。岳乐听得身后动静越来越近,咬着牙站起身,撕下衣襟缠住肋骨受伤的部位,勒得紧紧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却也让他清醒了几分。他知道不能沿大道跑,只能往更陡峭的地方钻,于是踉跄着爬上一处斜坡,脚下一滑,滚落在一片落叶堆中,铠甲重重撞击在石头上,疼得他险些晕厥。
他挣扎着爬起来,发现前方有一处废弃的猎户木屋,屋顶已经坍塌了一半,墙角长满了青苔。岳乐眼睛一亮,连忙钻了进去,躲在残破的木床底下,屏住呼吸。刚藏好,便听到两名义军士兵的脚步声从木屋外经过。
“你看这血迹,应该就在附近了吧?”一名士兵说道,声音带着疲惫。
“肯定是,将军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仔细搜!”另一名士兵回应道,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要走进木屋。
岳乐握紧了佩刀,手心全是冷汗,心中暗忖:“若是被发现,便拼个鱼死网破!”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白文选的声音:“东北方向发现新鲜马蹄印!快追!”两名士兵闻言,立刻转身离去,脚步声渐渐远去。
岳乐松了口气,瘫倒在木床底下,大口喘着粗气。他知道这里不宜久留,稍作休息后,便悄悄走出木屋,朝着东北方向的巴东小路逃去。这条小路狭窄陡峭,仅容一人通过,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峭壁,岳乐小心翼翼地攀爬着,不时有碎石从脚下滚落,坠入悬崖下的深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与此同时,三河镇内,义军的休整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李定国站在城中心的广场上,看着士兵们忙碌的身影,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广场上搭建起了临时的伤兵营,数十名军医正在为受伤的士兵医治,草药的清香与血腥气交织在一起。军医长张仲景正为一名断腿的士兵包扎伤口,他满头白发,眼神却十分专注,一边包扎一边说道:“忍着点,小伙子,很快就好,以后还能上战场杀清军!”
士兵咬着牙,额头布满汗珠,却笑着说:“张军医,我不怕疼,只要能杀清军,断条腿算什么!”
孙可望正在清点粮草,他站在清军粮仓前,看着满仓的粮食,对身边的军需官说:“立刻组织人手,将粮食分发给城内百姓和士兵,每户百姓发放三斗米,士兵每人额外加发半斤肉,让弟兄们好好补补!”
军需官应声答道:“是,将军!已经安排人去搬运了,预计今日就能发放完毕!”
刘文秀则在视察防御工事的修缮情况,他指着城墙上的缺口对工兵营统领说:“尽快将这些缺口补上,再加固一下城门,多架设几门红衣大炮,防备清军援军反扑!”
工兵营统领连忙点头:“将军放心,我们已经调集了工匠和士兵,日夜赶工,三日内必能修缮完毕!”
白文选率领骑兵在山林中追击了两个时辰,始终没有找到岳乐的踪迹,只在巴东小路的入口处发现了他丢弃的铠甲碎片和几滴干涸的血迹。“将军,岳乐应该已经进入巴东境内了,再追下去,就出了我们的控制范围了!”斥候李山说道。
白文选看着茫茫群山,不甘心地叹了口气:“罢了,撤兵!返回三河镇向李将军禀报!”他知道,岳乐一旦进入巴东,凭借当地复杂的地形和清军残留势力的掩护,再想抓住他就难了。
夕阳西下,白文选率领骑兵返回三河镇,向李定国禀报了追击失利的消息。李定国听完后,沉默了片刻,说道:“无妨,岳乐虽然逃脱,但清军主力已被歼灭,西南的局势已经得到了扭转。我们当务之急是做好备战,迎接多铎的援军。”
他转身对众人说道:“传我命令,全军休整三日,三日后,孙可望将军率部驻守三河镇,刘文秀将军率部进驻巴东边境,监视岳乐和清军援军的动向,白文选将军率骑兵部队机动支援,我率主力部队驻守成都,统筹全局!”
“遵命!”孙可望、刘文秀、白文选等人齐声应道,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夜色渐浓,三河镇渐渐安静下来,只有伤兵营传来的轻微呻吟声和士兵们的鼾声。而在数百里外的巴东境内,岳乐正借着月光,艰难地前行着,他的心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西南大地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