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夏日前奏
> 第十九个秘密：夏天是秘密发酵的季节。所有无声的注视与微小的靠近，都在高温下加速，酝酿着一场未知的风暴。
——《林晚星的日记》写于一个闷热难眠的夏夜。
------------------------------------------------
运动会带来的短暂喧嚣像潮水般退去，校园生活重归熟悉的轨道。然而，某种东西确实不一样了。阳光变得更加炽烈，梧桐树的叶子油绿得发亮，蝉开始在看不见的枝头试音，宣告着夏天迫在眉睫。
那瓶水和那个重叠的影子，像一道清晰的分水岭。之后的日子里，晚星感觉到陈默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似乎比以往长了零点几秒。在图书馆相遇时，他点头的幅度也更自然了些，偶尔，甚至会在她看向他时，先一步移开视线，留下一个略显仓促的侧影。
这天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窗外天色忽然暗了下来，浓重的乌云从四面八方汇聚，沉甸甸地压向教学楼。空气变得粘稠而闷热，一丝风也没有。
“要下大雨了。”夏沫凑到窗边看了看，小声说。
果然，没过多久，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瞬间连成一片雨幕，模糊了窗外的世界。雷声在云层深处滚动，像沉闷的鼓点。
放学铃响时，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同学们聚集在教学楼门口，望着瓢泼大雨发愁，有的打电话让家长送伞，有的则准备冒雨冲刺。
晚星没带伞。她站在人群边缘，看着外面白茫茫的雨雾，有些踌躇。从这里跑到车棚，再骑车回家，肯定会湿透。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身边站了一个人。
她下意识地侧过头，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是陈默。他也没带伞，单肩背着那个半旧的帆布包，安静地看着外面的雨。他站得离她很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混合着洗衣液和阳光的味道，能看清他微微被雨水濡湿的额发。
他没有看她，只是和她一样，望着雨幕。可这种近距离的、无声的并肩，却比任何言语都让晚星感到心悸。周围的嘈杂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世界里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和身边这个人清晰的、安静的存在感。
时间在雨声中缓慢流淌。
忽然，他动了一下，从帆布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不是伞，而是一个用防水文件夹仔细装订好的册子。晚星认出，那是他们湿地观测报告的最终精装版，比提交上去的那份更厚实，封面还贴了保护膜。
他拿着册子，似乎在犹豫。
又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是轰隆的雷声。雨下得更急了。
他终于转过头，看向她。他的眼神在昏暗的天光下显得有些深邃，像雨中的海。
“这个，”他将手里的册子递过来，声音在雨声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清晰，“多印了一份。给你。”
晚星愣住了，一时间没有反应。
他似乎误解了她的迟疑，补充道：“里面有补充的图片和数据，还有你写的那部分，我扫描排版进去了。”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但晚星却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于往常的东西。那是一种带着些许郑重的意味。
她连忙伸出双手接过那份沉甸甸的册子。文件夹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却让她觉得手心发烫。
“谢谢。”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不客气。”他收回手，重新望向雨幕，侧脸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柔和了些许。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并肩站在屋檐下，听着震耳欲聋的雨声。雨水汇成小溪，沿着屋檐哗哗流下，在他们面前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帘。
这份突如其来的、独一份的赠予，像这夏日的雷雨一样，毫无预兆，又声势浩大地撞进了她的心里。她紧紧抱着那份报告，感觉它比任何奖品、任何肯定都更有分量。这是他对他们那段共同工作的最终确认，也是他对她的一种，独特的认可吗？
雨势终于开始减弱，从瓢泼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中雨。聚集在门口的人群渐渐稀疏，有人撑伞冲进了雨里。
陈默看了看天色，转头对她说：“雨小了，走吧。”
晚星点了点头。
他没有立刻冲出去，而是和她一起，步入了细密的雨丝中。雨水打在脸上，带着凉意。他们并排走着，穿过空旷的操场，走向车棚。他没有说话，她也没有。只有脚步声和雨声交织在一起。
这段路并不长，可晚星却觉得，像是走过了整个沉默而喧哗的青春。
在车棚口，他停下脚步，对她说了句“路上小心”，便走向自己自行车的位置。
晚星看着他消失在车棚的阴影里，然后低头，看着怀里那份被保护得很好、丝毫未湿的报告册。封面在潮湿的空气里，反射着微光。
她推着车走出校门时，雨几乎停了。西边的天际，乌云裂开一道缝隙，漏出些许金色的夕阳残光，照亮了湿漉漉的街道。
回到家，她甚至来不及换下微湿的校服，就先小心翼翼地擦干了报告册封面的水珠，然后才郑重地把它放在书桌上。
她翻开笔记本，笔尖带着雨水的湿润和夕阳的暖意：
【 四月中 雷雨吧 放学后 】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将我们困在同一片屋檐下。”
“他赠我一份，独属于我的报告。”
“沉甸甸的，装着共同的记忆，和他未言明的郑重。”
“我们并肩走入渐歇的雨里。”
“像走过一段，被雨水洗刷得格外清晰的、沉默的同行。”
“夏天来了。”
“带着雷声，带着雨，”
“带着他靠近时，身上阳光与雨水交织的气息，”
“带着一份，让我掌心滚烫的、无声的馈赠。”
合上笔记本，窗外传来蝉鸣初试的、清亮的声音。
夏天，真的开始了。带着所有朦胧的心事，所有无声的靠近，所有在高温下加速发酵的秘密，汹涌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