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转身往药房走,刚走到拐角,陆守忠就“嘶”了一声,后背的疼意翻涌上来,方才硬接范高明那刀时,气劲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发疼,此刻才敢泄出点声响。
冯全扶着他靠在墙上,自己也忍不住闷咳一声,嘴角溢出一点血丝,又被他飞快擦去。陆守忠瞥见,急道:“都说了让你别硬撑!”他伸手去解冯全的衣袍,动作却不敢太急,“赶紧把伤口露出来,我给你上药。”
冯全没拦着,任由他把染血的外袍脱下,肩胛处的伤口赫然在目,还在往外渗血。陆守忠看得心头一紧,忙打开杨稷给的木盒,里面的药膏泛着淡淡的清香,确实是上好的金疮药。
他用干净的布条蘸了点药膏,刚要往伤口上敷,就见冯全的身子颤了颤,却没吭声。陆守忠叹了口气,道:“忍忍。”
“嗯。”冯全应着,目光却飘向杨稷的卧房方向,轻声道,“方才世子那样,怕是吓得不轻。”
陆守忠敷药的手顿了顿,又道:“姓范的死了,贾相那边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几天,咱们得更小心盯着世子。”
冯全点点头,道:“明日我就去城外找师父,让世子先进庄里避避风头。”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冯全就揣着昨夜想好的说辞,去了前厅见靖安侯杨震。他刻意掩了肩胛的伤,只说是夜里受了点风寒,语气却沉得很:“侯爷,昨夜世子突遭刺客袭击,虽已解决,但刺客的来历我们已经查明,是贾相派来的人。世子此刻若在府中,恐不安稳。家师在城外有处相对隐蔽且安全的庄子,冯某想带世子过去避几日,还请侯爷应允。”
这话正戳中杨震的顾虑,他沉吟片刻,终是点头:“也好,有你和薛大侠在,我放心。叮嘱稷儿,在庄子里安分些,莫要乱跑。”
冯全应下,转身去叫杨稷。杨稷听闻要去见冯全的师父,又能见到冯全的师弟薛祥,顿时来了精神,连收拾行李都快了几分。
两人骑上一匹骏马出了城,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庄子。院门关着,冯全刚要敲门,门就“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短打、眉眼明亮的少年探出头来,正是薛祥。他一眼就瞧见冯全,咧嘴笑开:“师兄!你来了!”
杨稷跟在冯全身后,脚步顿了顿。他主动拱手,语气带着几分真切的欢喜:“你就是祥哥吧。我叫杨稷,是靖安侯府世子。常听冯大哥说起你,今日总算见到了。”
薛祥挠了挠头,也学着他的样子拱手,却因动作太急,差点晃倒,惹得杨稷笑出声。他脸一红,忙道:“世子别见笑!我爹在里头煮茶呢,说等你们来了就开喝。”说着就上前拉杨稷的手腕,“走,我带你去看我新做的弹弓,昨儿刚打了一只鹌鹑,待会让厨房做道鹌鹑羹,给你尝尝鲜!”说完便拉着杨稷往里走。
冯全站在原地,看着两个孩童的背影,肩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却轻轻松了口气——至少眼下,世子是安全的。
堂屋的门帘被掀开,一个身着素色长衫的中年男子走出来,面容方正,目光沉稳,正是薛浩然。他看向冯全,眼神扫过他微垂的左肩,淡淡道:“听说你受伤了?进来,我给你换副药。”冯全应了声,跟着进了堂屋。
刚坐下,又听薛浩然道:“昨晚你传信说范高明死了,贾相那边怕是要动真格的。这庄子虽偏,也未必能藏多久,得早做打算。”
冯全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先让世子在这儿躲几日,等我摸清贾相的动静,再做下一步安排。”他顿了顿,又道,“师父,世子心性纯良,这事……暂时还没告诉他全部。”
薛浩然一边给冯全上药,一边说:“该瞒的得瞒,该教的也得教。你让祥儿多陪着世子,练练拳脚也好。”冯全心中一动,缓缓点头:“是,师父。”
庭院的空地上,薛祥指着庄子后那条直通茶场的土路,拍着胸脯叫板:“世子老弟,咱们玩个游戏,从这头跑到那边山顶,谁先到谁赢!输的人,得把身上最值钱的宝贝给对方!”杨稷本就被庄子里的自在气儿勾得敞快,当即应下:“好啊,输了可别赖账。”
“嘿嘿,我可不会输……”薛祥话音未落,趁杨稷还没喊声“开始”就往前蹿,两腿倒腾得像装了风火轮。
杨稷愣了一下才追上去,他自幼在侯府养着,虽也练过些拳脚,却哪比得过薛祥日日在山野里跑跳,没到半路就被落下半丈远。等他喘着气跑到山顶的茶树下,薛祥早叉着腰笑开了:“世子,你输啦!快把宝贝拿出来!”
“你、你犯规!”
“我哪犯规了?输了别赖账!”
“好……”抹了把额角的汗,也不耍赖,从腰间解下个巴掌大的包裹。打开时,一面青铜小镜映出光来,镜边刻着细碎的纹路,看着旧旧的,却透着股温润劲儿。
薛祥凑过来看,却撇了撇嘴,道:“这铜镜我家多的是,算什么宝贝。”
“你懂什么。”杨稷故意板起脸,把铜镜往他手里塞,“这是我从鬼市花十文钱淘来的照妖宝鉴,不管是画皮的狐妖,还是装人的恶鬼,一照保准现原形。”
薛祥顿时笑得岔气:“骗人的吧!十文钱能买着宝鉴?我昨儿买糖葫芦都花了两文呢!”
“谁骗你了。”杨稷拽着他的手腕,把铜镜按在他掌心,眼神突然认真起来,“真能保命。前些日子我在瓦子里遇上一只发狂的猴妖,要不是靠着这面铜镜挡着,早成它的腹中餐了!你再不信,我可就送给别人了。”
薛祥脸上的笑僵了僵,见杨稷不似说笑,才挠了挠头,不太情愿地把铜镜揣进怀里:“那……那我暂且收下,不过先说好,要是不管用,我还得换你别的宝贝。”杨稷见他收了铜镜,故作正经道:“但愿你用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