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鬼面扬威
鹰嘴关的瞭望台上,萧景珩能感受到对面大靖军营那股沉静之下蓄势待发的力量。
而此刻,在这股力量的核心——镇北军主帅大帐内,气氛却如同拉满的弓弦,紧绷而有序。
沈云昭,正站在巨大的沙盘前。
她脸上覆盖着那副标志性的青铜鬼面具,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眸。面具隔绝了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也隐藏了她与妹妹几乎一模一样的容貌。一身玄色轻甲,勾勒出她挺拔矫健的身姿,虽不似男子般魁梧,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宗师气度,沈云昭本就不矮,再加上一身甲胄,压根不输男子。
帐内几位核心将领分列两侧,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带着探究,也带着经过几日整顿后初步建立的敬畏。
“报——!”斥候疾步入帐,单膝跪地,“将军,北凛先锋营三千骑,由副将秃发乌弧率领,已出鹰嘴关,正沿饮马河道向我方左翼防区突进,速度极快,似欲寻隙破袭!”
秃发乌弧,北凛有名的悍将,性如烈火,骁勇善战,但……谋略稍逊。
沈云昭目光落在沙盘上饮马河道那片区域,指尖轻轻点了一下河道一侧名为“落鹰涧”的狭窄谷地。
“果然来了。”她的声音透过面具,带着一丝金属质的冰冷,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传令。”
将领们精神一振。
“左军都尉,率你本部两千人马,于饮马河道上游开阔处,列阵迎敌。许败不许胜,稍作接触,便佯装不敌,向落鹰涧方向溃退。记住,溃逃要像真的,辎重、旗帜,可适当丢弃。”
左军都尉是个老成持重的将领,闻言略有迟疑:“将军,佯装溃退,若被敌军衔尾追击,恐损失惨重……”
“他不会全力追击。”沈云昭打断他,语气笃定,“秃发乌弧骄横,见你溃败,必以为我军怯战,想吞掉你这股‘溃兵’以抢头功。但他也怕孤军深入,所以追击不会超出十里。你的任务,就是把他这三千先锋,引入落鹰涧。”
她的指尖在落鹰涧的狭窄入口划了一道线:“这里,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右军都尉,你率一千五百弓弩手,提前埋伏于落鹰涧两侧崖壁。多备滚木礌石,听我号令,封锁谷口,断其归路。”
“中军轻骑一千,随我亲临落鹰涧出口。待敌军入谷,弓弩手封住谷口后,自出口杀入,与左军都尉反身杀回的部队,前后夹击!”
命令一条条发出,清晰果断,仿佛早已在心中推演了无数遍。众将听得心潮澎湃,又暗自心惊。镇北将军一向如此,用兵更是狠辣老练,对敌军主将的性格把握精准至极。
“诸位,”沈云昭目光扫过众人,“此战,是我镇北军重整旗鼓后的正式第一战。不仅要胜,还要胜得干净利落,打出我军的威风,挫尽敌军的锐气!让北凛蛮子知道,我大靖边关,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
“谨遵将军令!”众将轰然应诺,士气如虹。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镇北军这台战争机器高效地运转起来。
与此同时,远在朔城,通过天机阁加密渠道收到前线军情简报的沈云晦,正坐在暗影阁分舵的密室里。她面前摊开着北疆的详细地图,指尖正好也点在落鹰涧的位置。
“阿姐……”她低声自语,眼中没有丝毫担忧,只有全然的信任与一丝骄傲。她们姐妹心意相通,她几乎能想象出姐姐在沙盘前运筹帷幄的模样。她迅速批复指令,调动暗影阁在北凛境内的暗线,密切监视鹰嘴关内北凛大军的动向,尤其是那位刚刚抵达的“特使”萧景珩,确保不会有意外因素干扰姐姐的计划。
落鹰涧。
左军都尉率领的两千人马,果然在饮马河道与萧景睿手下第一猛将秃发乌弧的先锋骑兵遭遇。按照计划,靖军稍作抵抗便“溃不成军”,丢盔弃甲地向落鹰涧方向逃去。
秃发乌弧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眼前“狼狈逃窜”的靖军,发出一阵猖狂的大笑:“哈哈哈哈!什么狗屁镇北将军,带的兵都是一群软脚虾!儿郎们,给我追!杀光他们,拿他们的人头换酒喝!”
他身边副将谨慎提醒:“将军,小心有诈,此地地势渐窄……上次我们就是这么败的”最后一句声音很小,小到秃发乌弧都没听见。
“怕什么!”秃发乌弧不屑一顾,“靖军早已丧胆,这是送上门的功劳!追!”他被眼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不顾副将劝阻,一马当先,率领麾下骑兵一头扎进了落鹰涧。
谷内地势狭窄,骑兵无法完全展开,速度也慢了下来。当大部分北凛骑兵涌入山谷时,前方“溃逃”的靖军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结阵,盾牌如墙,长枪如林,哪还有半点溃败的样子?
秃发乌弧心知中计,刚要下令后撤,就听身后传来轰隆隆的巨响!
两侧崖壁上,滚木礌石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将狭窄的谷口堵死!与此同时,箭矢如同飞蝗般从崖壁两侧射下,密集得几乎没有缝隙,将试图靠近谷口的北凛士兵成片射倒。
“有埋伏!中计了!”北凛军阵脚大乱。
就在这时,落鹰涧的出口方向,传来一声清越冷冽的娇叱,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战场上的喧嚣:
“大靖镇北将军在此,北凛蛮夷,受死!”
只见一骑玄甲,如暗夜流星,从谷口疾驰而入!马背上的将领,鬼面覆脸,手持一杆亮银长枪,正是沈云昭!
她身后,一千中军轻骑如同决堤洪水,怒吼着涌入山谷。
“将军来了!杀回去!”左军都尉见状,热血上涌,挥刀大吼。原本“溃逃”的两千士卒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反身向被堵在山谷中的北凛军杀去。
前后夹击,上有箭雨,北凛三千先锋顷刻间陷入了绝境。
秃发乌弧又惊又怒,挥刀迎向那鬼面将军:“装神弄鬼!给我死来!”
沈云昭眼神冰冷,面对秃发乌弧势大力沉的劈砍,不闪不避,手中长枪如同毒龙出洞,后发先至!一点寒芒瞬间穿透了秃发乌弧的刀网,精准地点在他的咽喉上!
“呃……”秃发乌弧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穿透自己脖子的枪尖,随即轰然坠马。
主将一个照面便被秒杀!北凛军残存的士气彻底崩溃。
战斗很快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和俘虏。
当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北凛士兵被砍倒,落鹰涧内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伤兵的哀嚎。
沈云昭勒马立于谷中,银枪斜指地面,枪缨已被鲜血染透。玄铁鬼面在夕阳余晖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她周身散发出的杀伐之气,让所有经过她身边的将士,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目光中充满了敬畏与狂热。
“清理战场,统计战果,妥善安置伤员。”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
“是!将军!”
此战,镇北军以极小的代价,全歼北凛先锋三千骑,阵斩敌将秃发乌弧。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北疆前线。
“鬼面将军”沈云昭之名,一夜之间,响彻边关!无论是北凛还是大靖,都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
鹰嘴关内,刚刚安顿下来的萧景珩,接到了先锋营全军覆没,秃发乌弧阵亡的急报。
他捏着军报,站在窗前,望着对面大靖军营的方向,眸色深沉如夜。
“落鹰涧……佯败诱敌,地形设伏,前后夹击……好精准的算计,好狠辣的手段。”他低声自语,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极复杂的弧度,像是欣赏,又像是遇到了棘手对手的兴奋。
“镇北将军…”他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心底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再次浮现,与记忆中那个与他交手、气质清冷的暗影阁主身影,若有若无地重叠。
“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他轻声道,眼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