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特使北行
朔方城的喧嚣被甩在身后,官道两旁的景物逐渐由城郭的规整变为旷野的苍茫。萧景珩一身北凛贵族子弟常见的骑射装束,外罩一件象征皇子身份的玄色斗篷,策马疾驰。他身后跟着一队约五十人的精锐护卫,甲胄鲜明,旗帜招展,打着三皇子特使的仪仗。
此行,他奉师父慕容寒山之命,以特使身份前往北疆前线,“慰问”将士,并与大靖那位新任的“镇北将军”进行初步交涉。
名义上是交涉,实为探查。
风掠过耳畔,带来北方特有的干燥与冷冽。萧景珩的面容在疾驰中显得有些冷硬,那双平日里在花楼酒肆间显得慵懒含情的桃花眼,此刻深邃如寒潭,映不出丝毫情绪。
他那位好师父,在他刚回朔方复命不久,便“体贴”地给了他这个差事。美其名曰让他远离都城是非,积累军功资历,实则……是想将他支开,还是想借大靖人之手除掉他这个不太听话的棋子?
萧景珩心底冷笑。慕容寒山的心思,他早已窥见一二。想扶持他那野心勃勃的皇兄,将自己视为可有可无、甚至需要防范的变数。说的好听起兵造反,如果不是因为母妃,他也不会手握为徒。这次北疆之行,恐怕没那么简单。
脑海中,却不期然浮现出另一道身影。
暗影阁主,沈云昭。
月下阁来报,大靖有一公主名为沈云昭,是暗影阁和天机阁的掌权人。也是那个与他对饮,与他出生入死的...朋友?
他好像有些心悦与她?
只是上次鬼市之行,那个沈云昭..为何是两个人?许是养的替身,一朝公主装病弱,实则有江湖势力,有个替身也在所难免。
她…想到她,萧景珩的心头便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细微而复杂的涟漪,有悸动,有担忧,更有一丝挥之不去的苦涩。
家国对立,如同天堑横亘在他们之间。他是北凛皇子,她是靖朝公主,更是暗影阁主。他们注定站在不同的阵营,甚至可能兵戎相见。
这种认知让他胸口发闷。
“殿下,前方三十里便是边境线,是否让队伍稍作休整?”护卫队正策马上前,低声请示,打断了他的思绪。
萧景珩收敛心神,目光投向北方天际那隐约可见的、如同巨龙脊背般蜿蜒的山脉轮廓。那里,就是北疆战场,也是那位让他师父都略显凝重的新任“镇北将军”所在之地。
“不必。”萧景珩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加速行军,日落前,抵达鹰嘴关。”
他倒要亲自会一会,这个能让他那位眼高于顶的皇兄吃了闷亏,能让师父特意派他前来探查的“镇北将军”,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物。据前线零散传回的情报,此人用兵诡谲,作风强硬,甫一上任便以雷霆手段整顿军务,夜袭磐石城,更是打出了“镇北军”重新崛起的声势。
“鬼面将军……”萧景珩低声咀嚼着这个在北凛军中悄然流传开的名号。戴面具,故弄玄虚?还是……容貌有损,或者,是为了隐藏什么?
如此神秘,几年前便如今年这般,凭空而现。有意思。
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如同水底的暗流,在他心底悄然涌动。他想起了与那位暗影阁主在月下阁任务中的短暂交手,想起了她那独特的身法与凌厉的剑势。这二者之间,会有关联吗?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他按下。
队伍再次提速,马蹄踏起滚滚烟尘。
越是靠近边境,空气中的紧张气氛便越是明显。沿途开始出现巡逻的北凛游骑,关卡盘查也变得严格起来。残破的旌旗、废弃的营寨偶尔可见,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战争的残酷。
萧景珩表面上维持着皇子特使的雍容与威严,应对着沿途将领的拜见,内心却在一刻不停地分析着所见所闻。北凛前线军队的士气似乎并未因一场小败而受太大影响,依旧骄悍,但这种骄悍之下,似乎隐藏着一丝对那位“鬼面将军”的忌惮。
这让他对即将见面的对手,更多了几分兴趣。
黄昏时分,队伍终于抵达北凛前线最重要的堡垒之一——鹰嘴关。关墙高耸,依险峻山势而建,在夕阳余晖下如同蛰伏的巨兽,散发着冰冷的战争气息。
关隘守将早已得到消息,率众在关门外迎接。简单的交接仪式后,萧景珩被引入关内。
他并未立刻休息,而是登上了鹰嘴关最高的瞭望台。
极目远眺,暮色四合,远山如黛。在视线的尽头,依稀可以看见大靖镇北军联营的轮廓,灯火如星,绵延不绝,带着一种沉静的、却又令人不敢小觑的力量。
那里,就是他的目的地,也是他此行的目标所在。
夜风吹拂着他玄色的斗篷,猎猎作响。萧景珩负手而立,身姿挺拔,眼神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刀。
探查“镇北将军”的虚实,是师父的命令,也是他身为北凛皇子的责任。
但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在悄然低语:或许,在这里,他能找到某种答案,关于家国,关于立场,也关于……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