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敌都暗影
北疆的风沙与战鼓声,被远远抛在了身后。
沈云晦,此刻正行走在北凛都城“朔方”的街道上。她换上了一张平凡无奇的中年妇人面孔,穿着粗布衣衫,挎着一个菜篮,步履蹒跚,与周遭为生计奔波的北凛平民毫无二致。
唯有那双隐在易容面具下的眼眸,锐利如鹰,不动声色地扫视着这座敌国都城的每一个角落。
朔方城与靖朝的京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象。这里建筑粗犷,多以巨石垒砌,街道宽阔,空气中弥漫着牛羊肉腥膻与马粪混合的气息,往来行人大多身形魁梧,言语豪放,带着草原民族特有的彪悍。一种外露的、尚武的野心,充斥在城市的呼吸之间。
与前线刚刚经历小挫、气氛紧张的镇北军大营相比,朔方城显得过于“平静”了,甚至带着一种胜券在握的松弛。这种松弛,让沈云晦心中冷笑。姐姐沈云昭在北疆的“铁腕”才刚刚开始,这些人,很快就会尝到苦果。
而她来到这里,目标只有一个——北凛国师,慕容寒山。
刺杀一国国师,尤其是一个武功谋略都深不可测的大宗师,其难度不亚于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这不仅是暗影阁接过的最高级别任务,更是父皇母后,以及姐姐,对她能力的绝对信任,也是她必须为姐姐、为大靖扫清的最大障碍之一。
她熟门熟路地拐入一条偏僻的巷道,在一家看似普通的药材铺前停下。手指在门板上以一种特殊的节奏敲击了几下。
片刻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沈云晦闪身而入。
铺内光线昏暗,药香浓郁。开门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眼神却异常清亮的老者,他见到沈云晦,眼中闪过一丝激动,随即化为绝对的恭敬,躬身低语:“阁主。”
这里,正是暗影阁潜伏在朔方城最深处的据点之一“济世堂”。老者是此地的负责人,代号“老参”。
“里面说话。”沈云晦的声音恢复了原本的清冷,卸下菜篮,那佝偻的身形瞬间挺直,属于暗影阁主的强大气场自然流露。
密室之内,烛火摇曳。
“慕容寒山的情报,汇总给我。”沈云晦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是。”老参取出一叠薄如蝉翼的纸张,上面用密写药水记录着密密麻麻的信息。“国师慕容寒山,行踪诡秘,极少公开露面。平素居于皇宫深处的‘观星台’,但有情报显示,他在城内至少有三处隐秘别院,时常更换居住地点,规律难寻。”
沈云晦指尖划过纸张上的地点标注,眼神专注。
“其人性情阴鸷,疑心极重,身边明处有三十六名‘寒山卫’贴身保护,皆是百里挑一的高手。暗处还有多少死士,无法统计。他自身武功已臻化境,具体路数不详,但据零星交手记录推断,其内力阴寒歹毒,擅用掌法与音律功。”
“嗜好方面,此人好茶,尤嗜雨前龙井,但所有入口之物,皆有专人试毒。此外,他似乎对星象占卜、奇门遁甲颇有研究,观星台便是他亲自督建。”
一条条信息汇入沈云晦的脑海,快速构建着目标的画像。一个谨慎、强大、几乎毫无弱点的对手。
“他近期可有固定行程?”沈云晦追问,这才是关键。
“三日后,皇家祭天仪式,慕容寒山作为国师,必须作为祭祀。”老参沉声道,“这是近期他唯一确定会公开露面的场合。”
沈云晦眸光一凝。祭天仪式,守卫必然森严,但也是动手的绝佳机会。人多眼杂,便于混入,也便于得手后撤离。这像是一个诱人的香饵,也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仪式流程,守卫分布图,慕容寒山可能行进的路线,观礼人员的背景……所有相关情报,十二个时辰内,我要看到最详细的版本。”沈云晦下令,语气不容置疑。
“属下明白,立刻去办。”老参领命,悄然退下。
密室内只剩下沈云晦一人。她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幅粗略的朔方城地图。她的目光落在皇宫和那几处别院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轻叩。
慕容寒山……这个名字,如同阴云般笼罩在大靖北疆上空。
只是……那个人的身影,却不合时宜地浮现在脑海。
萧景珩。
那个伪装成纨绔富商的北凛皇子。他此刻,是否也在这朔方城中?他可知晓他师父的阴谋?不知能否再见到他?何时才能见到他?
心中一丝微不可察的刺痛掠过,随即被她强行压下。家国对立,立场分明,些许不该有的悸动,在血与火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她是暗影阁主,她的剑,只能为大靖而挥。
收敛心神,沈云晦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专注。她摊开老参刚刚送来的祭天仪式初步布局图,开始在心中默默推演。每一个可能的伏击点,每一条撤退路线,每一种突发状况的应对……
时间紧迫,祭天仪式是机会,也可能是死局。她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不仅要找到慕容寒山的破绽,更要提防这本身就是一个请君入瓮的阴谋。
烛火将她的影子拉长,投在墙壁上,如同蛰伏的猎豹,安静,却充满了爆发前的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