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清晨,天光未亮,林晓月就被周静粗暴的敲门声惊醒。
“起来!都几点了还在睡!赶紧收拾收拾,别让顾家等!”门外是周静带着急切和莫名亢奋的声音。
林晓月睁开眼,眸底一片清明,没有丝毫睡意。她平静地起身,换上了周静不知从哪里翻出来、明显是林晚晴旧衣服的一条米白色连衣裙。
裙子有些不合身,肩线略垮,腰身也显得空荡,穿在她身上透着一股格格不入的别扭。
走出房间,周静已经等在客厅,身上穿着一件明显是压箱底、带着折痕的深色外套,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甚至扑了层不匀的粉。
她上下打量着林晓月,眉头紧锁,嘴里不住地念叨:“这裙子怎么穿你身上就这么没精神!脸也白惨惨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等会儿到了顾家,你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多笑!少说话!别一副谁都欠你钱的样子!”
林晚晴站在一旁,穿着自己合身的浅粉色毛衣和牛仔裤,显得温婉可人。
她看着林晓月,柔声细语地“叮嘱”:“晓月,顾家那样的门第,规矩多,你去了要谨言慎行,多看多听少说,千万别像在家里一样任性,冲撞了贵人。”
话语里满是“关心”,却字字都在提醒着林晓月的“不懂事”和“上不得台面”。
林晓月对她们的聒噪充耳不闻,只是默默穿上那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
周静本想再斥责几句她寒酸的鞋子,但眼看时间不早,只得强压下不满,拉着林晓月匆匆出门。
顾家派来的车是一辆线条流畅、内饰奢华的黑色轿车,安静地停在破旧的小区门口,引来不少邻居探头张望。周静脸上堆起有些局促又难掩得意的笑容,拉着林晓月坐进后座。
车子平稳地驶离了嘈杂的旧城区,穿过繁华的市中心,最终开进了一片绿树掩映、环境幽静的别墅区。
周静扒着车窗,看着窗外掠过的一栋栋气派非凡的独栋别墅,眼神里充满了惊叹和向往。
车子在一扇厚重的铁艺大门前停下,门自动滑开,露出里面修剪整齐的草坪、精心打理的花园和一栋外观简约却气势不凡的三层别墅。一位穿着得体、气质干练的中年女性——陈秘书,已等在门口。
“周女士,林小姐,欢迎。夫人正在客厅等候。”陈秘书笑容得体,目光在林晓月身上短暂停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周静连忙点头哈腰,拉着林晓月跟上。走进别墅,内部开阔的空间、低调奢华的装修让周静有些手足无措,连呼吸都放轻了。她紧紧攥着林晓月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林晓月却依旧平静。她不着痕迹地挣脱开周静的手,目光快速而自然地扫过客厅的布局、摆设,评估着空间感和光线。
属于星野绫的、面对各种奢华场合和挑剔目光的【舞台经验】和【情绪管理】在悄然运转,让她在这种环境下非但没有露怯,反而有种奇异的从容。
一位穿着素雅旗袍、气质雍容的老妇人坐在主位的沙发上,正是顾老夫人。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慈祥,眼神却异常清亮锐利,仿佛能洞悉人心。
“夫人,这就是林晓月同学和她的母亲周女士。”陈秘书轻声介绍。
“顾夫人,您好!您好!冒昧打扰了!”周静立刻上前,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腰弯得很低,“我们家晓月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顾老夫人微微一笑,目光越过有些失态的周静,直接落在了林晓月身上。“这就是晓月吧?快过来坐。”她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
林晓月走上前,在顾老夫人示意的沙发上坐下,姿态自然,脊背挺直,既不显得拘谨,也没有半分讨好。她迎上顾老夫人审视的目光,微微颔首:“顾奶奶好,我是林晓月。”
周静见状,急忙挤到林晓月旁边的位置坐下,抢着说道:“夫人,您太客气了!这孩子就是运气好,碰巧被顾言少爷帮了一把,还劳您惦记,真是折煞她了!”
顾老夫人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没有接周静的话,依旧看着林晓月,语气平和地问:“听小言说,你那天身体很不舒服,还能注意到救助的细节问题?”
周静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林晓月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林晓月神色不变,语气平稳地回答:“当时意识不太清醒,只是本能觉得那样被抱着很不舒服,可能会伤到腰,就随口说了出来。让顾奶奶见笑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将那份危急关头的冷静归为“本能”和“随口”,既没有居功自傲,也巧妙地避开了可能引起深究的“专业知识来源”问题。
顾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欣赏。这孩子,心性确实沉稳。
“随口一说,就能切中要害,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顾老夫人笑了笑,话锋一转,像是闲聊般问道,“听说晓月学习成绩不错?”
周静脸色一僵,刚要开口替林晓月谦虚(或者说,陈述事实),林晓月却已经平静地回答:“中游水平,还在努力。”
“哦?”顾老夫人似乎有些意外,她看了一眼旁边气质温婉、一直安静坐着的林晚晴(周静刚才特意介绍了这是她“懂事又成绩好”的养女),又看向林晓月,“我看你逻辑清晰,心态沉稳,不像是个甘于中游的孩子。”
林晚晴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
林晓月抬起眼,目光清澈地看向顾老夫人,说出了一句让周静几乎要晕过去的话:
“顾奶奶,成绩只是衡量标准的一种。我觉得,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有能力去争取,比单纯的分数更重要。”
周静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想伸手去捂林晓月的嘴!这死丫头,在顾夫人面前胡说八道什么?!
然而,顾老夫人非但没有不悦,反而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带着真正的愉悦和深意:“说得好!知道自己要什么……这话,很多活了大半辈子的人都未必明白。”
接下来的谈话,几乎变成了顾老夫人和林晓月之间的交流。顾老夫人问及她对未来的想法,对某些事情的看法,林晓月的回答往往简洁却切中要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通透和冷静。
她并没有刻意卖弄,但那份沉淀下来的气质和偶尔流露出的、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笃定,让顾老夫人频频点头。
周静完全插不上话,只能如坐针毡地听着,脸上努力维持着僵硬的笑容。林晚晴更是被彻底晾在了一边,她精心维持的温婉形象,在顾老夫人对林晓月毫不掩饰的欣赏对比下,显得苍白无力。
临走时,顾老夫人亲自将她们送到门口,还特意对林晓月说:“晓月,以后有空,常来陪奶奶说说话。”
坐回顾家的车,周静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兴奋、嫉妒和不安的复杂情绪。
她用力掐了林晓月的胳膊一下,压低声音,又是激动又是埋怨:“你刚才跟顾夫人都胡说些什么!什么成绩不重要?!幸好顾夫人没生气……她好像还挺喜欢你的?”
林晓月胳膊上传来刺痛,她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繁华街景。
顾家的欣赏,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周静的势利和林晚晴的虚假,也让她更清晰地看到了这个家庭的可悲。
她需要的,从来都不是这种浮于表面的“欣赏”或“青睐”。
她需要的,是真正能握在手里的力量,是能够让她彻底摆脱这一切的资本。
而那个资本,就在她的脑海里,在那延迟开启的第二次体验之中。
时机,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