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钢铁隐形，也让心脏隐形。”
1999年9月1日，江南某军民合用船厂。晨雾贴着江面，像一张没撕开的防锈纸。玫瑰把安全帽帽绳系紧，脚踩在万吨级潜艇耐压壳钢板上，能感觉到钢板里传来的余温——那是绿钢独有的低磁余热，像一头睡着了的兽。
“玫瑰号”首艇开工仪式简单得近乎寒碜：没有红毯、没有礼炮，只有一条红绸被焊枪“嘶啦”一声切成两半，象征军民一刀两断又合二为一。剪彩的人不是领导，而是玫瑰自己。她抬手间，腕骨发出轻微“咔哒”，医生警告过的“绿钢离子侵蚀”开始作祟，但她面不改色，把焊枪递给身旁的沈珩：“你来第一弧。”
沈珩穿藏青色工装，左胸绣“总设计师”四字。他接过焊枪，指尖在玫瑰手套上停留半秒——那是只有他们懂的暗号：别怕。弧光闪起，像凌晨四点炸开的日出，周围人下意识闭眼，玫瑰却直视那团白炽，瞳孔里两朵小火花噼啪作响。她知道，这道焊缝如果成功，绿钢将第一次从民用跃升为战略级；如果失败，她会被贴上“贩卖国家资产”的新封条。
焊缝收尾，沈珩摘下面罩，额头一层细汗。无损检测工程师立即上前，B超探头在钢板上滑行，像给巨兽做产检。数据实时投射到大屏：抗拉强度、屈服强度、磁导率——全部绿灯。现场响起稀稀落落掌声，却没人敢高声庆祝——上方摄像头直通海军装备部，每一帧都可能成为听证证据。
玫瑰转身，面向镜头，伸出食指，做了一个简单手势：1。
那是“一票否决权”的暗号，也是她最后的底牌。
中午12:00 船厂食堂
排队打饭，玫瑰把餐盘递给师傅：“二两饭，一荤两素，少汤。”师傅是她二十年前从红光厂接来的老同事，手一抖给她舀了三勺红烧肉：“姜总，你瘦得钢板都比你厚。”玫瑰笑，却把肉全拨给身后年轻焊工：“他们缺油水。”
吃到一半，沈珩端着汤碗坐对面，把仅有的两片海参拨进她勺里：“术后不到一年，补点。”玫瑰没拒绝，低头扒饭，忽然发现餐桌塑料贴面下压着一张打印纸：
“绿钢属国家，非玫瑰家。——群众来信”
她抬头扫视食堂，几百双眼睛齐刷刷避开——舆论已悄悄转向。
下午15:00 宿舍临时办公室
玫瑰脱下安全帽，发现里面多了一张U盘，标签写“RH-焊点”。插入电脑，是一段剪辑过的视频：耐压壳试压动画，裂缝从焊缝中心呈“RH”形蔓延，最后整艇爆成两截。背景音经过处理，是她自己的声音：“绿钢只是商业噱头。”——她从未说过。
沈珩推门进来，看见屏幕定格画面，脸色比钢板还冷：“有人在试压片里植入了假缺陷，想制造‘质量门’。”
玫瑰把U盘拔下，抛进保温杯里，倒入开水：“先烫它，再烫人。”
晚上19:30 船厂篮球场
为了“军民融合”形象，厂工会组织军民篮球赛。玫瑰被拉去当裁判，她穿宽松球衣，口含哨子，奔跑时工装短裤露出大腿上那片“绿钢侵蚀”的蛛网状红痕，观众席一阵窃窃私语。中场休息，一个小男孩跑上来递矿泉水，小声问：“阿姨，你是不是快死了？”玫瑰蹲下身，摸摸他头：“钢比人硬，阿姨比钢硬。”
话音未落，篮板上方照明灯突然闪灭又亮，像某种信号。她抬头，灯架顶端吊着一只微型摄像头，红灯正对她一闪一闪——RH在看着她。
凌晨0:00 耐压车间
为抢节点，首块耐压壳进行第一次水压爆破试验。压力表指针缓缓爬升，玫瑰双手抱胸站在安全线外，指节因用力泛白。沈珩在控制室，透过厚玻璃向她点头——那是“相信绿钢”的暗号。
18MPa——钢板微鼓，正常；
20MPa——设计极限，无渗漏；
22MPa——突然，“砰”一声脆响，水柱从焊缝中心喷射而出，呈伞状开花。压力瞬间掉到零，试压仓内水雾弥漫，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B超探头回放：裂缝从焊缝热影响区始发，走向呈完美的“R”与“H”连写，仿佛有人用激光提前刻好。现场一片死寂，摄像头红灯闪烁得更快。
凌晨2:30 临时分析室
失败钢样被切割下来，摆在桌面。玫瑰戴手套轻抚断面，指尖摸到细微锯齿痕——这是激光蚀刻，不是自然疲劳。沈珩把断面放进电镜，屏幕放大一万倍，出现连续纳米级二维码，解码后是一句话：
“1992小时到，游戏升级。——RH”
玫瑰看向墙上的电子时钟：倒计时仅剩48小时。
清晨5:00 新闻爆发
尽管船厂封锁消息，早间《财经早报》头版仍出现爆炸性标题：
《绿钢神话破灭？隐形潜艇首板爆裂》
文章配发清晰照片：裂缝呈“RH”形，水柱背景下像一条嘲笑的嘴。军方代表面色铁青走进会议室，甩给玫瑰一份文件：
“姜总，如果48小时内不能证明人为破坏，国家将强制收回项目，绿钢全部封存。”
上午8:00 决策
玫瑰提议：全程直播第二次炼钢、焊接、试压，让全国观众当裁判；同时开放网络弹幕举报，任何人发现异常可实时标记。军方犹豫，沈珩拍板：“要么透明，要么灭亡。”
下午15:00 直播间
六台4K机位对准炼钢转炉，弹幕滚动如瀑布。玫瑰站在炉口，高温把她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柄剑。她对着镜头说：
“今天，我不是老板，不是总工，只是一个焊工。如果我焊的缝再裂，我亲手把自己送进监狱。”
夜间23:30 焊接
沈珩执焊枪，玫瑰在旁边递丝、清渣。焊花四溅，像除夕夜的烟花。弹幕里有人刷：“沈总眼含热泪！”“玫瑰手在抖！”两人却纹丝不动，一道三米长焊缝一气呵成。焊完，沈珩把面罩递给玫瑰：“你收尾。”玫瑰没有推辞，她在焊缝尾端刻下一个小小的“R”，像画家落款，又像给RH的回复——我来了。
凌晨0:00 第二次试压
直播在线人数突破三亿。压力表指针再次爬升，弹幕安静得可怕。22MPa——停住，没有滴水。24MPa——设计裕度的极限，依旧无裂。控制室爆出掌声，玫瑰却不敢松气，她死死盯着指针：25MPa——“砰！”安全阀起跳，人工强制泄压，钢板安然无恙。
镜头给到那块焊缝，R字母在水雾中闪闪发亮，像一枚胜利的勋章。
凌晨1:00 董事会
军民融合董事会连夜召开。军方代表起立敬礼：“姜玫瑰同志，绿钢通过考核，国家授予你‘一票否决权’，任何涉及绿钢技术的重大决策，必须你签字。”
玫瑰接过印章，却感觉像接过一副镣铐——她赢了，却也再没法全身而退。
凌晨2:00 停车场
直播散场，人群退去。玫瑰独自行在路灯下，影子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忽然，她听到“滴”一声轻响，像心跳漏拍。低头，发现脚边多了一只黑色礼盒，缎带自动松开，里面静静躺着——
一枚被激光切成“RH”形的钢片，边缘尚带余热，像刚出炉的笑话。
盒盖内侧写着：
“否决权收下，下一轮——否决你。
倒计时：1992小时，再次开始。”
玫瑰抬头，夜空无星，只有摄像头红灯在远处一闪一闪，像RH睁开的第三只眼。她握紧那枚钢片，掌心生疼，却笑了：
“好，我等着。”
风卷起焊渣，像一场未熄的火雨。倒计时滴答，故事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