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钢铁学会沉默，大海就开始说话。”
1999年7月5日，北京，晴。
玫瑰控股总部大楼顶层被改造成临时发布厅，巨幅落地窗外，长安街车流像一条不会停轧的生产线。姜玫瑰穿白衬衫、藏青直筒裤，领口别着那枚自己车的不锈钢玫瑰——边缘已磨圆，像被岁月舔过的刀。
上午十点，军方与民企联合发布会开始。国防部科技局局长亲自上台，宣布：
“绿钢具备零磁、零声、零电信号特性，可应用于新一代深潜器耐压壳。首艇代号——‘玫瑰号’。”
闪光灯炸成白昼，玫瑰垂下眼，看见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背有沙漠晒伤留下的褐斑，指甲缝里隐隐一道绿钢离子侵蚀的淡青线。她忽然想起医生私下告诉她的话：“离子渗入真皮层，最长十年，最短一年。”
台下，记者提问：“姜总，有人担心军用转化会让民企失去主导权，您怎么看？”
玫瑰抬头，声音不高，却像钢板砸落：“主导权不是股份，是责任。玫瑰控股出资51%，国家出资49%，但一票否决权在我——在我，不在政府。”
会场安静三秒，随后掌声雷动。她侧头，看见沈珩站在幕布旁，对她竖起大拇指，嘴唇无声开合：“帅。”
她也对他比口型：“回家做饭。”
这是他们在公众场合最露骨的情话。
午后13:30 渤海船厂临时生活区
发布会结束，玫瑰没回总部，直接坐军机到葫芦岛。船厂给专家安排的活动板房不足，她和沈珩被分到一间十二平米宿舍，墙壁夹芯板，走路一震就掉白灰。
沈珩把窗框裂缝用透明胶贴成“米”字，回头笑：“比1985年海南工棚强，至少不漏雨。”
玫瑰把行李箱当桌子，在上面写《“玫瑰号”耐压壳绿钢冶炼工艺清单》。写到“冷却水氯离子≤0.5ppm”时，肚子咕噜叫。沈珩从军用背包掏出两个番茄、三枚鸡蛋：“番茄炒蛋，世界上最简单的硬菜。”
电炉只有一档，鸡蛋下去瞬间焦边，番茄汁水四溅，玫瑰拿筷子翻炒，油烟把火警器熏得红灯闪。沈珩垫着站上去拆电池，回头冲她乐：“零信号潜艇没造好，先触发零信号烟感。”
两人头碰头蹲在走廊吃半生不熟番茄炒蛋，玫瑰把蛋黄戳破，混着番茄汁往嘴里送，含糊说：“等潜艇下水，我们回蛇口开小馆，专卖番茄炒蛋，一份0.18元，图个纪念。”
沈珩笑到呛咳，伸手去擦她嘴角汁水，指尖碰到她唇，忽然安静。走廊尽头，焊光闪烁，像微型日出。
夜间22:00 炼钢平台
为赶节点，炼钢转炉深夜开炉。玫瑰穿阻燃服，戴正压式呼吸器，站在50吨电弧炉平台，看废钢一点点熔成亮红水。
工人们知道老总在场，打渣、取样、测温，动作比平时更狠。玫瑰接过样勺，手腕一抖，钢水飞出一条弧线，落在光谱仪上，屏幕立刻跳出成分：
【C:0.02% Mn:0.15% Co:1.8% Green-Fe: trace】
Green-Fe，绿钢唯一标识离子，含量百万分之二，却能让磁导率趋近零。
沈珩在控制室用对讲机喊：“温度1630，准备出钢！”
玫瑰抬手示意“稍等”，她蹲下来，把呼吸器面罩贴近炉门，听钢水唱歌——噼啪、噼啪，像1992年蛇口滩涂的浪花。她想起医生的话，忽然觉得：如果死亡是炉门，她也要跳进去听个响。
“出钢！”她挥手。
1540℃钢水倾入真空罐，一条银龙奔涌，热气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晃得像20岁的自己。
凌晨3:30 耐压壳车间
首块艇体耐压壳钢锭重18吨，经三锻三轧，加工成一个直径5米、壁厚90毫米的半球。按流程，需进行1.5倍工作压力水压试验。
试验台架在地下30米深井，钢半球像倒扣的月亮，缓缓沉入清水。
玫瑰和沈珩站在防弹玻璃后，看压力表指针一圈圈爬升：5MPa……10MPa……15MPa。
当指针指向18MPa（设计压力1.2倍），“砰”一声脆响，钢壁突然裂开一条缝，水柱呈扇形喷出，压力表瞬间归零。
玫瑰冲进井道，灯光下，裂缝呈完美“R”形，接着又在另一侧对称出现“H”形，合起来正是——RH。
沈珩蹲身，用指尖蘸裂纹渗出的水，在鼻尖轻嗅：“氯离子超标十倍，有人故意加盐。”
玫瑰抬眼，看摄像头——那30分钟，监控恰好转入“检修”黑屏。
清晨6:00 临时指挥部
军方代表、厂方、工人代表三方会议。军方脸色铁青：“零信号潜艇首壳就裂，这是事故，也是政治问题！”
玫瑰把裂缝照片投到大屏：“这是人为，不是材料失效。我申请48小时，查出内鬼。”
军方冷笑：“48小时？给你24小时，否则项目转交国企。”
沈珩按住要起身的玫瑰，率先开口：“24小时够了，但我要全程直播，让全国看我们怎么抓鬼。”
将军沉吟三秒，点头：“可以。抓不住，鬼就是你。”
上午10:00 直播平台开通
镜头对准炼钢全流程，弹幕飞满“抓鬼”。玫瑰拿对讲机，像导演一样切换机位。
观众人数破千万，创下1999年网速奇迹。
中午，玫瑰抽空在食堂吃饭，镜头跟拍。她拿勺子舀番茄炒蛋，忽然停住——番茄出水太多，味道咸得发苦。
她抬头问厨师：“今天谁买的菜？”厨师指向配菜间。配菜间门锁被撬，地上撒几粒粗盐，盐袋外标签：工业NaCl，非食用。
弹幕瞬间刷屏：“盐被换了！”
玫瑰看向镜头，眼神亮得像钢水：“鬼就在厨房。”
下午15:00 AI声纹比对
沈珩调来清华团队，用AI比对昨晚音频。系统锁定一个声音：林小满。
玫瑰不信，把林小满叫到镜头前。AI播放对比——昨晚黑屏时段，有人哼《夜来香》，音纹与林小满97%匹配。
林小满当场崩溃，哭喊：“不是我！是芯片！它在我脑子里！”她拨开头发，耳后赫然一道0.5厘米疤痕，“绿钢母株植入那天，我就不是我了！”
直播间弹幕静止，随后爆炸：“芯片？脑控？1999年？”
玫瑰伸手抱住林小满，像抱1985年海南台风夜里的自己。她对着镜头，声音低沉却穿透屏幕：
“抓鬼到此结束。真正的鬼，不是人，是程序。我退休前，会把程序拖出来暴晒。明天，‘玫瑰号’二次试压，全球直播，欢迎来看钢怎么战胜代码。”
凌晨0:00 宿舍
直播结束，弹幕熄灭，世界突然安静。玫瑰用左手托着右手肘——一整天绷着，手臂里像灌了铅。沈珩拿酒精棉给她擦指缝绿青线，擦到皮肤发红。
“疼吗？”
“疼才像活着。”
他低头吻那道青线，舌尖尝到金属的腥甜。玫瑰摸他头发，触感比二十年前稀疏，却一样硬。
“24小时到了，军方没撤项目。”沈珩声音闷在她掌心。
“因为我们把鬼从厨房拖到阳光下。”玫瑰停一下，补充，“但鬼没死，只是换屏。”
两人沉默，窗外传来夜班吊车轰鸣，像另一个倒计时。
凌晨1:00 裂缝样品
玫瑰把RH形裂缝钢块放在台灯下，用放大镜看断面：金属光泽里夹着极细纳米线，像毛细血管。她忽然想起医生的话：“离子侵蚀血管，会像钢一样脆。”
她抬头看沈珩：“如果明天二次试压再失败，我就把RH程序接进我身体，看它先毁我，还是先毁钢。”
沈珩没劝，只伸手与她十指相扣：“要毁一起毁，要生一起生。1992年我们这么说，今天还是。”
凌晨2:00，宿舍门缝被塞进一封信。
信封抬头打印：RH1992-Pressure Test-02
内文空白，只压一枚全新不锈钢戒指，内壁刻着倒计时：1992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