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黄沙变成钢水,谁还记得玫瑰会开花?”
1999年3月7日,撒哈拉沙漠西部,毛里塔尼亚。
正午四十五度,玫瑰把矿泉水浇在头顶,水顺着鬓角滑进领口,瞬间蒸发成盐霜。她身后是七辆改装丰田陆地巡洋舰,车门刷着“联合国科考”字样——假身份,真冒险。沈珩在国内远程坐镇,每半小时一次卫星报平安。耳机里,他的声音被电流拉得细长:“玫瑰,撒哈拉之眼直径五十公里,你现在的位置是瞳孔正中心,磁异常最强,别待太久。”
玫瑰仰头,前方地表呈现诡异同心圆,像被巨人的手指按压后留下的涟漪。无人机俯冲拍摄,画面实时传回北京:圆心处,有一段裸露的金属脊梁,灰中透蓝,正是绿钢独有的色泽。她握拳,指节被晒得通红:“1958年失踪的钢锭,真埋在这里?”
无人回答,只有风卷沙,打在脸上像细针。
傍晚18:00 搭灶做饭
营地选在一处背风洼,队员多是退役工程兵,搭帐篷速度堪比军演。玫瑰负责炊事——她坚持如此。把高压锅架在汽油炉上,煮的是压缩干粮加骆驼奶酪,稠成浆糊,却被大家抢空。有人笑:“跟着姜总,钢水都能喝出奶茶味。”玫瑰笑不出,她盯着锅里气泡,每一颗破裂都映出“RH”形波纹,像有人把字母刻进沸点。
深夜22:30 沙暴突袭
预警器骤响,风速仪疯转。玫瑰下令全员上车,把装备固定。沙暴像一堵黄褐色墙,瞬间吞没车灯。她趴在方向盘,感到车身被沙粒打得簌簌发抖,仿佛回到1985年海南台风夜——那艘运输船甲板在脚下震颤。不同的是,那时她抱着钢材,现在她抱着方向盘,而钢材,在脚下更深的地方等她。
凌晨3:45 卫星电话
沈珩报平安后,忽然压低声音:“国内军方刚找我,说撒哈拉之眼可能涉及‘国家失踪资产’,要你立刻上报坐标。”玫瑰沉默三秒:“我费尽心机才走到这,让他们等。”她挂断,拔下电池,顺手把手机塞进冷藏箱——那里温度低,能防止芯片过热,也能防止追踪。
次日清晨 磁异常点
沙暴过后,圆心裸露更多金属。玫瑰带两名队员下井——其实是被沙填平的竖井,壁面由巨大钢锭交错堆叠,像被胡乱塞进炉膛的柴火。钢锭侧面铸有凸字:“1958-冶金部-09”。她用手套擦去浮沙,指腹触到冰凉凸起,心跳猛地提速:这批钢,是“大炼钢”时期失踪的传说中的“争气钢”,官方记录“沉入黄浦江”,怎会出现在非洲?
井下温度异常
越往下,井壁越冷,像走进冰库。温度计显示零下五度,与地表五十度形成诡异反差。玫瑰用激光测距,发现井深200米处有金属回音,面积相当于十个足球场。她让队员布设升降机,自己先下。头盔灯扫过,黑暗中浮现一排排钢锭,整齐码放,表面封着一层绿锈——绿钢原始形态。脚下,是一道轨道,直通更深处,像为某种巨型滑轮设计。
控制室——物理备份
轨道尽头,是一间上世纪风格的控制室:真空管计算机、穿孔纸带、机械键盘。墙上贴着发黄的《人民日报》头版:1958年9月15日——“钢铁元帅升帐”。玫瑰插入从南极带回的“RH-核心板”,机器竟启动,纸带打出两行字:
“RH程序物理备份002号——启动条件:绿钢母株。”
她低头,自己无名指上那枚“绿钢”婚戒正微微发热,像回应呼唤。
正午12:00 沙漠行军蚁
控制室突然断电,井口垂下军用绳索,一队迷彩服迅速索降。领队的是海军大校陆征,敬礼后直接出示“行政征用令”:撒哈拉之眼所有发现归国家,玫瑰控股需配合移交。玫瑰冷笑:“我带路、我出钱、我冒险,现在要连锅端?”陆征面无表情:“绿钢关乎下一代潜艇,个人必须服从国家。”
下午14:00 钢窟爆炸
军方开始搬运钢锭,井下突然连环爆炸,绿锈化作烟尘,瞬间吞噬能见度。玫瑰被冲击波掀翻,额头撞到钢角,血顺着眉骨滴在婚戒上,戒指竟吸收血液般由银灰转暗红。她昏迷前最后一眼,看见爆炸中心升起一朵金属玫瑰,花瓣由绿钢离子凝成,在空中旋转,像为某人指路。
傍晚16:30 井口对峙
玫瑰醒来,已躺回地面,军方封锁现场。陆征递给她一份《保密协议》,要求她终身不得泄露撒哈拉之眼存在。玫瑰用血手印按下指纹,却悄悄把一枚绿钢屑藏进衣领。她知道,这是母株被夺后唯一能繁殖“绿钢”的种子。
夜间20:00 离开之眼
车队驶出撒哈拉之眼,玫瑰回望,同心圆在月色下像一张巨大的账簿,把1958年的钢、1999年的她、还有不知年份的RH程序,全部记进沙粒。她打开车窗,抓一把黄沙,任它们从指缝流下——每一颗都闪着极细的绿光,像无数微型倒计时。
次日清晨 机场卫星电话
沈珩声音沙哑:“军方与国内媒体同时发布消息——你因‘严重脱水’住院,绿钢项目无限期推迟。”玫瑰低笑:“他们赢了数据,赢不了种子。”她低头,看衣领里那粒绿钢屑,竟自行卷曲,长成一枚极小的玫瑰苞。
登机前——匿名包裹
机场托运柜台,工作人员递给她一个到付纸箱,寄件人栏只写“R.H.”。箱子里是一顶旧式矿工帽,帽檐内侧用红漆写着:
“1958-09-15——争气钢第一锹土,留给争气人。”
帽壳夹层,有一张泛黄照片:年轻沈父手持铁锹,站在钢锭山前,身旁是笑得张扬的……少女姜玫瑰?背景横幅却是“1958年大炼钢万岁”。
玫瑰指尖发颤——照片里的“她”是谁?自己分明生于1958年,不可能出现在那时。或者,RH程序的时间轴,根本不是线性?
飞机腾空,撒哈拉之眼逐渐缩成一枚褐色瞳孔。玫瑰把照片贴近舷窗,朝阳在背面投出新的笔迹,似乎刚刚显影:
“玫瑰,时间只是钢的另一面。——E.S.”
她猛地回头,经济舱最后一排,坐着一个戴旧式矿工帽的老人,冲她抬了抬帽檐,嘴角弯成年轻时的沈家骅。灯光一闪,老人消失,只剩帽檐在座椅上旋转,像未合拢的轧辊。
舱内广播响起:“女士们,先生们,本次航班倒计时1992秒后将进入平流层。”
玫瑰低头,无名指上的婚戒由暗红转为翠绿,温度逐渐升高,像要把她的皮肤也轧成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