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国旗插在沙漠，榜单只是副产品。”
太平洋时间6:00，旧金山联合广场。玫瑰穿着最普通的白衬衫、牛仔裤，脚踩回力鞋，站在酒店门口买一杯1.99美元的过滤咖啡。她没化妆，头发被海风吹得乱蓬蓬，像刚从车间出来。谁能想到，这个女人将在三小时后进入《财富》世界500强名单。
沈珩在不远处打电话，语气低而急：“……汇率按6.9锁，营收折美元210.7亿，够了，别再贪心。”他挂断，冲玫瑰抬了抬下巴，像两个准备进考场的差生，彼此检查准考证。玫瑰把咖啡递给他，自己却从裤兜摸出一小包涪陵榨菜，撕开口，干嚼两口——缓解时差，也缓解近乡情怯。
210.7亿美元，是沙漠钢厂投产后第一个完整财年的营收。数字昨晚才最终封账，比预估高出3亿，刚好越过500强门槛。可榜单直到此刻仍保密，玫瑰甚至没告诉林小满。她想先过一段“普通人”的早晨：买咖啡、吃榨菜、被街角冷风冻得打哆嗦。
7:30，两人步行前往《财富》总部。途经一家旧货摊，玫瑰蹲下翻起一张1992年的蛇口黑白明信片，标价2美元。她付了现金，塞进衬衫口袋——像给自己备一张回程船票。
航班延误 经济舱
上午10:10，旧金山飞纽约的航班因雷暴延误。玫瑰坚持改坐经济舱——“省一张机票，够给 desert plant（沙漠钢厂）多买十吨冷却水。”她靠窗，旁边是个背包客大学生，正读《财富》去年500强特刊，封面是通用电气CEO。大学生侧头看她：“姐姐你也做生意？”玫瑰笑：“小买卖，卖钢。”说罢拉下遮光板，闭眼装睡，却听心脏咚咚敲胸骨，比轧机还响。
皇后区 洗衣房
晚上8:00，抵达纽约。沈珩订了曼哈顿五星套房，玫瑰却拖着行李去皇后区一家自助洗衣房——她让助理把明天发布会要穿的西装提前快递到这儿。“不能熨，要烘干机自然滚出来的褶子，才像从车间直奔会场。”她蹲在烘干机前，看滚筒旋转，衣服时起时落，像无数片钢卷被吊机甩上甩下。沈珩靠墙，手里两份三明治，无奈摇头：“明天进500强，今晚却蹲洗衣房，说出去谁信？”玫瑰咬下一口冷三明治：“榜单是给外人看的，衣服是给自己穿的。”
深夜11:30 时代广场大屏
洗衣房外，时代广场霓虹沸腾。纳斯达克大屏忽然切入预告：“Tomorrow: Fortune Global 500 LIVE — Expect the Unexpected.” 玫瑰仰头，LED光在她脸上打出蓝紫色斑块，像冷轧钢板反射的焊弧。她下意识掏口袋，摸到那张2美元明信片，指尖微颤。沈珩把外套披到她肩上：“别感冒，明天要升旗。”——“升旗”两字轻得像玩笑，却重重砸在她心口。
早晨6:00 客房地毯上的国旗
玫瑰一夜没睡，盘腿坐在酒店地毯，熨烫一面1号标准国旗。她带来时国旗塞在行李箱侧袋，皱得像旧图纸。此刻用蒸汽熨斗一点点压平，金黄五星在灯光下慢慢苏醒。熨完，她起身，对着窗外东河做三次深呼吸，像给高炉点火前检查风压。
上午9:30 《财富》总部直播厅
全球媒体到场，镜头林立。主持人卖足关子，从第500名往前倒序。大屏幕上跳公司名、营收、国旗，各国记者为自己国家鼓掌。玫瑰被安排在“观察席”——不是正式领奖台，她乐得低调。沈珩站在她右侧，手背时不时碰她手背，像无声稳压器。
第488位：China Resources……中国掌声响起。
第487位：Rose Holding……营收210.7亿美元！
瞬间，镜头灯光全打到她脸上。玫瑰没准备演讲稿，也没安排公关辞。她愣了半秒，突然从座位底下抽出那面熨得平平整整的国旗，双手展开。镁光灯炸成白昼，她想起1985年海南台风夜——也是同样刺眼的闪电。那时她抱着钢材样品，如今抱着一面国旗，中间隔了13年。
主持人把话筒递给她，问：“姜女士，您想对世界说什么？”
玫瑰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像钢板砸在辊道：“我想说——我来自蛇口一间工棚，那里没有生日蛋糕，只有轧机声当礼炮。今天，我把这面国旗带进500强，是想告诉所有在工棚里熬夜的女孩：世界榜单不是别人的月亮，你们也可以烙自己的印。”
掌声雷动，她却把话筒还给主持，后退半步，像给机器让路。
中午12:00 洗手间里的断指
发布会结束，玫瑰去洗手间，想用冷水拍脸。刚推门，一股淡腥味钻入鼻腔。洗手台旁，一卷黑色垃圾袋露出半截——是一只人类断指，指根齐整，似被利刃瞬间切下，断口包裹保鲜膜。指肚上，用蓝墨水写着微不可见的“RH”。
玫瑰胃部痉挛，冲出去找保安，却与匆匆进来的林小满撞个满怀。林小满脸色煞白：“师父，不好了，国内刚传——沙漠基地服务器被黑客植入勒索病毒，全部高炉数据加密，倒计时6小时，索要3000万美元比特币，署名R.H.1992。”
玫瑰回头看洗手间，那只断指已不翼而飞，只剩滴水的龙头，一下一下，像倒计时。
下午4:00 JFK机场VIP休息室
玫瑰取消所有庆功宴，包机返深。沈珩用卫星电话连线沙漠基地，工程师报告：病毒锁定PLC（可编程逻辑控制器），若6小时内不付款，高炉煤气将自动排放——相当于在戈壁点燃一颗毒火弹。更糟的是，基地存放的“绿钢”实验样卷所有参数都在服务器里，一旦被毁，十年研发清零。
傍晚6:00 万米高空·经济舱
玫瑰坚持不上包机，改搭最快一班民航经济舱——“目标小，不引人注意。”她靠窗，夕阳把机翼涂成金红色。沈珩递给她一块U盘：“这是父亲留下的离线备份，最后一次出现是在纽约船坞，我偷偷留了克隆版。”玫瑰握紧U盘，金属壳冰凉，她却忽然笑：“咱们刚上500强，就被人教做人。”沈珩也笑，却比哭难看：“榜单是荣誉，也是靶心。”
夜里9:30 乌鲁木齐地窝堡机场
飞机经停，玫瑰站在跑道边给总部打电话。林小满带着技术组已切断高炉主燃气阀，改用手动模式，但温度曲线开始失控，绿钢样卷表面出现裂纹。玫瑰望向远处天山，黑影幢幢，像无数口未盖的高炉。她想起白天升旗那一刻的荣耀，此刻却被戈壁冷风撕得七零八落。
00:00 沙漠基地临时指挥棚
玫瑰穿上阻燃工服，亲自进厂。主控室大屏红字闪烁：02:59:59。病毒倒计时。她把沈珩给的U盘插入离线端口，备份数据开始写入，进度条1%……5%……突然，屏幕跳出熟悉绿光：
“Welcome home, Rose. System will reboot in 1992 seconds.”
——与纽约船坞机房同款病毒，只是倒计时从1992秒变成1992分钟。
00:30 高炉顶平台
玫瑰爬上60米炉顶，风大得能把人掀翻。她展开那面从纽约带回的国旗，用安全带绑在栏杆，国旗猎猎作响，像一面巨大的调试旗。她对着对讲机喊：“所有岗位，手动模式坚持到底！绿钢可以裂，人不能退！”
工人们回应声此起彼伏，在夜色里汇成低沉的滚雷。进度条走到66%，突然停住——病毒启动自毁，开始格式化备份。
01:00 断指再现
玫瑰绝望之际，一名值班电工跑来，递上一只拇指大小的U盘：“有人托我带给你。”U盘外壳沾着褐色血迹，顶端刻着“RH”。她冲进备用机房，把血U盘插入独立CPU——奇迹出现，进度条瞬间跳到100%，病毒被强制清除，高炉温度曲线回落绿灯。
她长出一口气，却听“咔哒”一声，机柜自动弹出一张热敏纸：
“第500强，我送的礼喜欢吗？——R.H.1992”
纸张背面，是一枚指纹，完整，清晰，与洗手间断指吻合。
凌晨4:47，东方既白，高炉火焰由赤转青，像一块被成功轧完的绿钢。玫瑰拖着疲惫身子走出厂房，想去收那面国旗，却发现旗杆被风折断，国旗半挂在炉壁，五星恰好被一道新裂口贯穿，像被子弹击中。
她伸手去够，裂口锋利，划破指尖，血珠滴在五星中央，鲜红衬金黄。
风掠过戈壁，送来远远的汽车引擎声——一辆无牌黑色越野车卷起尘龙，直奔厂区，车灯两束白光，像瞄准镜。
玫瑰站在国旗与车灯之间，背脊笔直，血珠顺着布纹缓缓下滑，凝成一粒小小的、不锈的“钢珠”。
车灯越逼越近，她却纹丝不动，嘴里轻声数着：
“1992、1991、1990……”
倒计时，再次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