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句话的，竟然是圆兴师太的手下：钱大哥！
惊愕不已之际，方明月定睛细看之时，果然，只见那钱大哥怒目横剑，挡在那杨姑娘身前。
不难想象，此番情势之下，松井要想对杨姑娘动手，首先就得闯过钱大哥手中利剑这一关……
方明月霎时思绪如潮：这一下，那可是活久见了！先是松井卖主求荣，想对原主人下手。而这一刻，却是圆兴手下的钱大哥舍弃旧主，要为杨姑娘出头了。
这钱大哥与圆兴功力相当，松井想要闯过这一关，只怕一两百招之内，难见分晓！
这场恶战的输赢成败，姑且不论。钱大哥有此义举，可喜可贺啊！
只是，这场恶战可不是什么过家家的游戏啊，他仗义出剑的最根本的原因，又会是什么呢？
此前，我只觉得，这个钱大哥只是圆兴师太一个忠实的下属，说得不客气一点，就是鹰犬走狗了……
此时此刻，相比于方明月的思绪如潮，大殿上的杨姑娘，那可是又惊又喜了。
只见她抖擞起精神，先是说了句“钱大哥，注意松井的刀势——”，紧接着，长剑虚指，自然是要跟钱大哥联手御敌了。
皱了皱眉头之后，圆兴师太将即将入鞘的长剑，重新拔出。
看来，她也深知，凭着松井的功夫，要想战胜钱大哥，就已经是勉为其难了。
要想在钱杨二人联手之下讨得了好去，则不啻于痴人说梦了！如此一来，就只能是二对二，一决高下了……
“钱大哥，”只听圆兴师太厉声呵斥道，“你，你怎么会背叛我？”
“圆兴师太，”只听钱大哥接过话，淡淡地说道，“这不是背叛，而是大义所在，弃暗投明！”
“哼，弃暗投明？”圆兴师太鼻子哼了一声，“现如今，确实是明朝的天下了。如此一来，你也就可以到官衙那儿，领点赏银了——”
“师太，你放心吧。”钱大哥接过话，“在明天到来之前，就算你束手就擒，我也不会因为几个赏钱，将你送到官衙……”
他这样说，本意是，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是为了几个赏钱。
然而，正所谓“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在对方听来，却有几分卖好示惠之嫌了：我要把你捉拿归案，还不是手到擒来？只不过，念在旧日情分上，我不想这样做而已。识趣的话，就知难而退吧……
“钱大哥，”只听圆兴呵斥道，“这一二十年，你的吃穿用度，从何而来？做人，可不要忘本啊！”
钱大哥凛然回应：“圆兴师太，要说日常生活方面，这一二十年以来，那些银两，确实是由贵府所支付。只是，眼前的事情，事关家国大义，无论如何，钱某都不能再置身事外了！这样吧，你将那些费用，列出一个清单来。只要有机会，钱某定当倾其所有，如数奉还。然而，眼前的事情却是，你想在大明王朝的土地上，恃强凌弱，劫夺典籍。对于这件事情，钱某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你轻易得逞！”
方明月心里暗自叫好：这一次，钱大哥总算能够以苍生社稷为念了，可喜可贺啊！
只不过，他与圆兴师太之间的情分，至今依然难以索解。
然而，如此一来，他会不会就此与圆兴分道扬镳呢？这一转变的背后，至今依然是云遮雾绕，难以索解的……
“宗庙社稷都丢了，”圆兴师太森然道，“那几个小钱，贫尼还会在意吗？这样吧，钱大哥，只要你袖手旁观，置身事外，刚才的背叛之心，贫尼可以既往不咎——”
听得出来，对于钱大哥这位曾经的得力干将，她还是心有不舍的。
“哈哈哈哈哈哈”几声狂笑之后，钱大哥愤然道：“圆兴师太，你和你的先祖，本来就来自塞外大草原。要说宗庙社稷，你就回到塞外去吧！若想留下，至少，先得遵循大明律例！”
沉寂，无声的沉寂，烛火燃烧时那轻微的爆裂声，也是清晰可闻了。
再过了好一阵子，只听松井撺掇道：“师太，一不做二不休，如果不能让眼前的这两个人俯首低眉，以后何以扬名立万，复兴社稷？”
“松井君，”圆兴师太点了点头，“谢谢你的提醒。中土有言，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这样吧，接下来的时间里，你也不用费劲去说那一二三四了。只要贫尼长剑向上一举，马上展开行动！如果能够找到两个人头，聚义祭旗，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是，属下遵命！”松井说着，长刀直指，依然指向杨姑娘所在的方向。
眼神，刀光，剑气：曾经的大唐长生殿，就此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
尽管各自的兵刃尚未碰撞，然而，这无声的平静，更让人心神紧张，额头渗汗，近乎窒息。
方明月暗自寻思道：如此一来，又一场二对二之战，只怕是在所难免的了吧？
从一个局外人的角度看，松井对阵杨姑娘，只怕未必就能够稳占上风吧？
与此同时，钱大哥剑法娴熟，圆兴师太的胜算，又有多大呢？
由此看来，圆兴师太不约定时间，固然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小算盘，然而，这何尝不是给己方留下一点时间，稍作调整呢？
真到了兵戎相见的那一刻，我和文师弟，又该如何自处呢？
从社稷苍生的角度看，毫无疑问，我们应该站在杨姑娘和钱大哥这一边。
从目前的情形来揣测，这圆兴师太来自塞外大草原，是前代显贵的后人，大致上可以肯定了吧？
至于松井真实的身份，还得向杨姑娘请教一二，方能确认。
只是，这即将到来的，分明就是一场生杀予夺的恶战！
从情感上说，我方自然希望杨姑娘一方获胜，至少，不能让圆兴一方占了上风，然后颐指气使。
这世上，最起码的正义，还是要有的！
是啊，如果埋伏在这儿的，是恩师王先生，那又如何呢？王先生是今上的心腹，看到有人在大明的土地上横行霸道、生杀予夺，自当……
“是啊，我方也该有所表示了……”这样想着，方明月下意识地抬起头，凝神望向圆兴那持剑的右手。
长剑，圆兴师太的长剑，缓缓上抬……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这一刻的这一把长剑，似乎滞重了些，以至于她没能瞬间举到头顶？
然而，方明月很清楚，圆兴长剑过顶，那是迟早的事情。
松井的手腕抖动了一下，只待“新主人”长剑过顶，他就可以向旧主挥刀相向了。
这个急于邀功请赏的武士，已然在蠢蠢欲动了……
“圆兴师太，且慢，有一笔旧账——”一个男声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