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抱着调整好姿势的林晓月,在老师和几个同学的簇拥下,快步走向医务室。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手忙脚乱过,怀里女孩轻得像片羽毛,可她那句冷静的“抱法不对”却像有千斤重,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认知上。
周围同学探究、诧异、甚至带着点好笑的目光,更是让他耳根持续发烫。
“她刚才……是晕倒了吧?”一个跟来的女生小声嘀咕,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怎么晕倒了还能说话?还说得那么……条理清晰?”
“好像是教顾言怎么抱她?”另一个男生憋着笑,肩膀耸动。
顾言抿紧嘴唇,目不斜视,只想快点把这个“麻烦”送到医务室。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她双眼紧闭,长睫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呼吸微弱,看起来确实虚弱不堪。
可刚才那双清醒冷静、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睛,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林晓月。他记得这个名字,是隔壁班的,印象里是个很安静、甚至有些不起眼的女生,成绩中游,没什么存在感。一个暑假过去,怎么好像……完全变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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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林晓月家中。
周静胸口堵着一股无名火,烧得她坐立难安。林晓月早上那番“话术分析”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
那种被剥离了情绪、赤裸裸剖析的感觉,让她又惊又怒。还有那个眼神,平静得像看跳梁小丑,哪里还像个十三岁的孩子?
“妈,您别生气了,喝点水。”林晚晴红着眼圈,递过来一杯温水,声音还带着哽咽,“晓月她……她可能就是到了叛逆期,说话不知轻重,不是故意顶撞您的。”
“叛逆期?我看她是中了邪!”周静一把推开水杯,水溅出来,烫红了她的手背,她却浑然不觉,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客厅里来回踱步,“不行!我不能让她这么无法无天下去!我得知道她到底在外面接触了什么脏东西!”
她像是找到了发泄的出口,猛地转身,冲进了林晓月那个阳台改造的小房间。
“妈!您别……”林晚晴假意阻拦了一下,眼底却闪过一丝快意和好奇。她也想知道,林晓月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
房间狭小逼仄,除了一张床、一个旧书桌,几乎没什么多余的东西。周静像一头愤怒的母狮,开始粗暴地翻找。
她拉开书桌抽屉,把里面的课本、练习本胡乱扒拉出来,抖动着,试图找到什么“证据”。没有。她又掀开枕头,摸向床垫底下。
突然,她的动作顿住了。在床垫与木板夹缝的边缘,她摸到了一个硬壳笔记本的一角。
周静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找到了什么至关重要的罪证,用力将那本子抽了出来。笔记本是很普通的样式,封面是素色的。她颤抖着手,迫不及待地翻开。
前面的字迹还算工整,记录着一些琐碎的日常,带着小女生的烦恼和迷茫,看起来并无异常。
周静烦躁地快速翻动着,直到接近本子的后半部分,字迹开始变得有些潦草,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力道。
【……累。呼吸都是错的。】
【为什么一定要按她的想法活?我不是她的提线木偶。】
【晚晴姐又在妈面前“关心”我了,真恶心。她那点心思,当我看不出来吗?】
周静看到这里,气得手直抖,正要发作,目光扫到了最新一页,那上面只有短短几行字,墨迹甚至还没完全干透,显然是最近写下的:
【与其没完没了地反思自己,不如干脆利落地指责他人。】
【妈,再这么逼我,下次我就不只是晕倒了。】
【我会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拨打市民热线,现场直播《我的控制狂母亲是如何逼疯亲生女儿的》。】
【让全社会都来评评理,看看你是怎么“为我好”的。】
【累了,赶紧毁灭吧。】
【——您亲爱的、讨债的女儿。】
“轰——!”
周静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手里的笔记本像烫手的山芋一样掉在地上。
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愤怒,更多的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直播?市民热线?全社会评理?
这几个字眼像重锤一样砸在她心上。她无法想象那种场面,那会彻底毁了她维持多年的、辛苦经营的形象!
这个死丫头,她怎么敢?!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么疯?!
“妈!您怎么了?”林晚晴见状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周静,顺势捡起了地上的笔记本。
她快速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脸上也瞬间失了血色,手指紧紧攥住了本子边缘。
这……这真是林晓月写的?那个一向逆来顺受的林晓月?她怎么会有这么极端、这么……可怕的念头?
“反了……真是反了……”周静嘴唇哆嗦着,一屁股瘫坐在林晓月硬邦邦的床板上,眼神发直,喃喃自语,“她怎么敢……她怎么敢这么想……”
就在周静被这“发疯文学”震得魂飞魄散,林晚晴也心乱如麻之际,周静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旧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
突兀的铃声打破了房间里的死寂,也惊醒了陷入恐慌的周静。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像是害怕接到更坏的消息,踉跄着冲出去,抓起手机。
屏幕上闪烁着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按下了接听键。
“喂?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和、沉稳,却不失威严的女性声音:“您好,请问是周静女士吗?”
“是我,你哪位?”周静的语气依旧带着一丝未散的火气和不易察觉的颤抖。
“周女士您好,冒昧打扰。我是顾氏集团董事长办公室的秘书,我姓陈。”
顾氏集团?周静愣住了。那是本市数一数二的龙头企业,跟她这种普通工薪家庭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怎么会打电话给她?
“您……您好,陈秘书,有什么事吗?”周静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恭敬和惶恐。
陈秘书的声音依旧从容不迫:“是这样的,周女士。我们董事长的公子顾言少爷,今天在学校反映,贵千金林晓月同学在升旗仪式上身体不适晕倒了,少爷恰好路过,给予了帮助。”
周静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难道是顾家少爷抱晓月被很多人看到,顾家不高兴了,来兴师问罪?她急忙解释:“啊!是是是,给您添麻烦了!我们家晓月她身体是不太好,我回头一定好好说她,让她以后注意……”
“周女士,您误会了。”陈秘书温和地打断了她,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赞赏?“顾言少爷特别提到,林晓月同学在身体极度虚弱、意识模糊的情况下,依然能保持冷静的思维,甚至清晰、专业地指出了救助姿势中可能存在的医学问题,避免了二次伤害的风险。”
“啊?”周静彻底懵了,张着嘴,半天发不出一个音节。指……指出救助姿势不对?这都什么跟什么?
陈秘书继续说道:“我们董事长夫人恰好听说了这件事,对林晓月同学在危急关头展现出的惊人冷静、清晰的逻辑思维和……嗯,与众不同的特质,非常欣赏。夫人认为,这样的心性和胆识在同龄人中实属罕见。”
周静感觉自己像是在听天书。冷静?逻辑?欣赏?这些词跟她那个“要直播控诉母亲”的女儿,真的能联系在一起吗?
“因此,夫人冒昧地想邀请林晓月同学,方便的话,这个周末能否来家中做客,一方面表示感谢,另一方面,夫人也很想和令千金这样出色的年轻人交流一下。”陈秘书说出了最终目的。
“做、做客?去、去顾家?”周静结结巴巴地重复着,感觉自己像踩在云端,脚下软绵绵的,一点都不真实。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还被林晚晴拿在手里的那个笔记本,那上面“直播”、“市民热线”、“逼疯”的字眼像针一样扎着她的眼睛。
一边是女儿写在纸上、充满戾气和威胁的“疯话”;
一边是本市顶级豪门打来电话、语气欣赏的“邀请”;
这两种极端矛盾的信息,在她脑海里疯狂对撞,几乎要将她的认知撕裂。
她那个女儿,到底是个即将把她拖入深渊的讨债鬼,还是一个……被豪门贵妇欣赏的“出色年轻人”?
“周女士?您还在听吗?”电话那头,陈秘书的声音将周静从混乱中拉回。
“在、在听!”周静猛地回神,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好、好的!谢谢夫人赏识!周末是吧?有空!我们晓月一定有空!我一定让她准时到!”
挂断电话,周静还保持着接听的动作,手机紧紧攥在手里。她脸上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愤怒、恐惧、茫然,还有一丝被那通电话强行勾起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受宠若惊?
林晚晴站在房间门口,将电话内容听了个七七八八,她看着周静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又低头看了看笔记本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字句,脸上仿佛踩了狗屎一样难看。
顾家……竟然欣赏林晓月?还请她去家里做客?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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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医务室里。
校医给林晓月检查了一下,确认只是低血糖引起的暂时性晕厥,补充了糖分,休息一下就好。顾言和老师见状,便先行离开了。
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林晓月的意识其实在补充葡萄糖后不久就恢复了清明,但她没有立刻睁开眼。她在脑海中呼唤系统。
光幕应声出现。
【首次体验总结报告已生成。】
【世界:现代都市偶像。】
【核心收获:【顶级舞台表现力】(被动)、【情绪管理】(被动)。】
【天赋点结算:初始10+ 任务奖励1 = 11。】
【提示:第二次投胎体验将于现实时间24小时后自动开启,请宿主做好准备。】
二十四小时后。
林晓月在心里默默记下。这意味着,明天晚上,她将再次踏上未知的旅程。
这一次,会是什么世界?她能兑换到什么标签?又会带回怎样的能力?
她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平静和隐隐的期待。相比于这个令人窒息的家庭和复杂的人际关系,那些未知的、充满挑战的异世界,反而更像是一片可以任她挥洒的广阔天地。
家庭的压力,养女的算计,母亲的掌控,顾家突如其来的关注……这些现实中的纷扰,在这一刻,似乎都变成了可以被她利用和破解的“剧情任务”。
她轻轻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属于星野绫的冷静和属于林晓月的坚韧,在这一刻彻底融合。
现实世界的舞台,她已经重新站了上来。而下一个世界的帷幕,也即将拉开。
可她,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