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月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又陌生的阳台小屋顶。
不是舞台炫目的追光灯,没有耳边山呼海啸的粉丝呐喊,只有窗外灰蒙蒙的天光,和身下木板床的坚硬触感。
她回来了。
意识回归的瞬间,海量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入脑海。
现实世界这一年,如同被按下快进键的默片,画面模糊,声音失真——她知道自己按部就班上完了初一,知道同桌还是那个叫苏小小的女孩,知道期末考试的成绩不上不下……但这些记忆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缺乏细节和温度,仿佛只是读取了一段冰冷的背景设定。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星野绫”的人生。
那一年多的时间,每一天都清晰得如同昨日。
练习室镜子里汗水淋漓的脸庞,第一次登台时掌心黏腻的触感,被恶意评论中伤时喉咙里的哽咽,拿到一位奖杯时砸在脸上的金色亮片……
所有的努力、挣扎、荣耀与复杂的团队关系,都化作了沉甸甸的实感,沉淀在她的灵魂里,覆盖了现实那一年的苍白。
【首次体验结束。体验评价:A。奖励天赋点+1。当前天赋点:11。】
【您已掌握能力:【顶级舞台表现力】(被动)、【情绪管理】(被动)。】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而准时。
林晓月坐起身,动作间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完全察觉的流畅与控制力。她走到那面模糊的旧镜子前。
镜中的少女,身高抽条了不少,原本合身的旧睡衣显得有些短了。脸上属于十二岁的婴儿肥褪去些许,轮廓清晰了几分。最大的变化在眼睛。
那双曾经习惯性低垂、带着怯懦的眼,此刻沉静得像冬日深潭,清晰地倒映着镜中的影像,带着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对镜头的天然感知。
只是随意站在那里,肩颈舒展,脊背挺直,一种名为“气场”的东西无声弥漫。
这不是星野绫,这是林晓月。一个被异世星光淬炼过的,十三岁的林晓月。
她换上已经有些紧了的旧校服,拉开房门。早餐桌旁的气氛,在她出现的瞬间,骤然跌至冰点。
周静“砰”地一声把粥碗顿在桌上,溅出几滴滚烫的粥液,她脸色铁青,嘴唇抿成一条刻薄的直线。林晚晴立刻柔声劝道:“妈,您别这样,晓月她知道错了,只是青春期,叛逆一点贪玩一些也正常……”她说着,给周静夹了一筷子咸菜,眼神状似无意地扫过林晓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林晓月安静地在她惯常的位置坐下,端起那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白粥,小口小口地喝着,对眼前的一切置若罔闻,仿佛她们只是在表演一场与她无关的默剧。
“啪!”周静把筷子拍在桌上,声音尖锐:“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初中学了一年了!成绩不上不下,整天死气沉沉!我告诉你林晓月,初二了!再这么混下去,你连高中都考不上!我看你以后怎么办!”
林晚晴见她不为所动,眼神闪烁了一下,话锋一转,看似充满了担忧地问:“晓月,你昨天是不是没休息好?我看你脸色好像比前几天更差了,黑眼圈都出来了……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什么麻烦了?”
她的话语轻柔,语气关切,但那句“在外面”和“麻烦”,却像是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两颗石子,精准地引导着周静的疑心。
若是以前的林晓月,要么会憋屈地大声反驳“我没有!”,结果引来更猛烈的抨击;要么会沉默以对,坐实自己的“心虚”。无论哪种反应,都是输。
但今天,她缓缓放下了手里的勺子。
瓷勺碰到碗沿,发出清脆的一声“叮”。
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林晚晴,那眼神不再是以前的躲闪或愤怒,而像是最精准的扫描仪,冷静地剖析着对方每一寸表情,每一个音节。林晚晴被她看得心里莫名一慌,脸上的关切笑容险些挂不住。
“晚晴姐,”林晓月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餐桌旁每个人的耳中,甚至压过了周静弄出的噪音,“你刚才这句话,运用了‘模糊焦点’和‘植入负面印象’的话术。”
餐桌上瞬间安静了。
周静弄出的响声停了,愕然地看过来。林晚晴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林晓月语气平稳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语速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首先,你用‘脸色差’、‘黑眼圈’引发视觉关注和健康担忧,成功将话题从我昨晚与妈的冲突,转移到了我‘可能在外面做了什么’上。这是模糊焦点。”
“其次,你使用‘在外面’和‘麻烦’这两个充满不确定性和负面联想的词汇,在没有提供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引导妈妈怀疑我行为不端,可能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或者交了不好的朋友。这是植入负面印象。”
她微微歪了歪头,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分析:“最后,你全程使用关心的语气和表情,将自己置于一个‘体贴妹妹的好姐姐’的道德高地,即使质疑被反驳,你也可以用‘我只是担心她’来脱身。这是一种隐性的、高阶的攻击行为。”
她顿了顿,看着林晚晴越来越苍白的脸和微微颤抖的嘴唇,最后补上一刀,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学术探讨般的“好奇”:“需要我帮你进一步分析,你这种行为的深层动机吗?
比如,是否源于你寄人篱下,内心缺乏安全感,所以需要通过持续地贬低我、凸显我的‘不堪’,来衬托你的‘完美’,从而巩固你在这个家里的位置?”
“哐当!”林晚晴手里的筷子掉在了桌上,接着滑落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她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双总是含着水光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震惊、难堪,还有一丝被彻底看穿后的恐惧。
周静也彻底愣住了,张着嘴,看看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养女,又看看眼前这个言辞犀利、逻辑清晰得可怕的亲生女儿,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这个女儿,陌生得让她心慌。
林晓月不再看她们,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书包,动作流畅而从容,带着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控制好的优雅。
“我上学了。”
走到门口,她停下,回头对还在震惊中的周静,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弧度完美,眼神却疏离,带着一种星野绫面对黑粉时才会露出的、礼貌而冰冷的意味。
“妈,今天的粥,”她声音轻柔,却像冰锥,“咸了。”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周静可能爆发的怒吼和林晚晴假惺惺的抽泣。
下楼,走出昏暗的单元门,清晨略带凉意的空气涌入肺腑。林晓月微微眯起眼,适应着外面明亮的光线。
她能感觉到,那些属于“星野绫”的技能,正如系统所说,变成了她的【被动天赋】。如何行走能更上镜,如何控制呼吸保持最佳状态,如何在人群中迅速定位镜头感……这些知识如同本能般烙印在她的身体里。
去学校的路不算远,但她明显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变多了。不再是以前那种带着怜悯或无视的眼神,而是好奇的、探究的,甚至有些惊艳的。
她挺直脊背,步履从容,并没有刻意去看那些目光,却仿佛周身自带了一个无形的气场,将那些杂乱的视线悄然隔开。
走到教室门口,原本喧闹的教室在她踏入的瞬间,有了一个短暂的停顿。许多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好奇和惊讶。
一年时间,足够让一个班级重新洗牌,但对林晓月而言,这些同学的面孔既熟悉又陌生——记忆告诉她他们的名字和大概性情,但情感上是疏离的。
“晓月!”一个圆脸大眼睛的女孩兴奋地冲她挥手,是苏小小。她是林晓月那模糊的一年记忆里,为数不多的亮色。
林晓月走到她旁边的座位坐下,对苏小小露出了一个真诚些的微笑:“早。”
苏小小凑过来,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的:“晓月!一个暑假没见,你……你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特别……有范儿!”
林晓月笑了笑,没解释。
早读课后是升旗仪式。全校师生站在操场上,阳光逐渐炽烈。林晓月早上没吃多少,又站了许久,低血糖的老毛病袭来,眼前阵阵发黑。
她努力运用【情绪管理】保持镇定,【舞台表现力】让她即使虚弱,站姿依旧挺拔。
台上领导讲话冗长,林晓月只觉得脚下的地面开始摇晃,视野边缘被黑暗吞噬。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身体一软。
“小心!”
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她。
人群一阵低呼。
扶住她的是顾言,学校的风云人物,家境优渥,成绩拔尖,相貌出众。他半抱着她,准备和老师一起送她去医务室。
无数道目光聚焦过来。林晓月在短暂的眩晕后迅速清醒。被顾言以一种并不专业的姿势抱着,她下意识就用上了偶像课程里学到的“应对突发身体接触”的知识。
她蹙起眉,声音虚弱却清晰:
“同学,谢谢你。”
“但你的抱法不对。”
顾言脚步一顿,愕然低头。
近处听到的同学都惊呆了。
林晓月苍白着脸,气息微弱地指导:“你的手臂支撑点在我的腰部,受力不均,我很难受,而且容易造成我腰椎损伤。正确的姿势应该是一只手支撑肩背,另一只手托住腿弯,或者至少……均匀分担重量……”
顾言:“……”
周围的同学:“???”
顾言那张向来从容的俊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名为“懵”的表情。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按照她的话,有些笨拙地调整了姿势。
“……嗯,稍好。”林晓月评估完毕,心神一松,彻底晕了过去。
顾言抱着调整好姿势后似乎更显轻盈的女孩,站在原地,看着她苍白安静的侧脸,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他这辈子第一次被女生嫌弃抱得不对……
而周围目睹这一切的同学,内心早已被无数的问号和感叹号刷屏。
林晓月……她刚才是在教校草怎么抱她?!
这操作……也太离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