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月下清洗
北凛皇城，夜色如墨，寒风卷着细雪，敲打着雕花窗棂。
三皇子府邸，地下深处。
与地上府邸的奢华纨绔风截然不同，此地是一处庞大而精密的地下宫殿群。玄铁铸壁，夜明珠嵌顶，光线冷冽，映照出森严冰冷的气息。这里是月下阁真正的核心——北凛总部，一个隐藏在帝国阴影下的庞然大物，触须遍及各国，掌控着无数见不得光的交易与秘密。
萧景珩褪去了那身象征纨绔的锦绣华服，换上了一袭玄色暗纹劲装，墨发以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他端坐于主位之上，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玩世不恭笑意的俊美面孔，此刻如同覆上了一层寒冰，下颌线绷得极紧。二十大板的伤势虽经秘药处理，依旧隐隐作痛，但这物理上的疼痛，远不及他心中翻涌的惊怒与冰冷。
密室内，除了他，只有两人垂手肃立。一人是跟随他多年的暗卫首领，影煞，另一人则是月下阁负责内部监察的执事，代号“幽泉”。空气凝滞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都查清楚了？”萧景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般的质感，敲打在寂静的空间里。
幽泉上前一步，将一枚薄如蝉翼的玉简呈上，声音低沉而肃杀：“阁主，根据您之前的密令和这几日的彻查，名单已确认。慕容国师的人，渗透进了外务、情报、财账三部，共计二十七人，其中核心执事五人。陛下……萧凛的人，则主要安插在人员调度与任务归档两处，共计十九人，核心执事三人。”
影煞补充道：“他们埋得很深，有些甚至是从月下阁初创时期便已存在，若非此次借着阁主您受罚，内部略有松懈，加上我们动用了几条从未启用的暗线，恐怕难以将他们全部挖出。”
萧景珩指尖划过玉简，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和职务，像一根根毒刺，扎在他的心头。月下阁，是他一手建立，其中虽有慕容寒山和萧凛的眼线，但不妨碍成为他实现野望、摆脱傀儡命运的最强利器。他苦心经营多年，才将其打造成如今的规模。可慕容寒山，他的好师父，还有他那位多疑的父皇萧凛，却无时无刻不想着将这利刃握在自己手中，或者，彻底折断。
尤其是今日，慕容寒山那句对“暗影阁主”的格杀令，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他不知道师父为何突然对暗影阁主起了必杀之心，是因为边境布防图之事？还是察觉到了什么？更重要的是……那个在如意楼屋顶，与他月下共饮、眼神清亮锐利的女子，那个让他第一次感到心悸与好奇的暗影阁主……若她真是师父必杀的目标……
他不敢深想，但一股莫名的焦躁与保护欲，混杂着被背叛的愤怒，在他胸腔里灼烧。
必须清洗！必须在师父和父皇动用这些棋子对月下阁造成更大损害，或者……干扰到他某些不欲人知的计划之前，将他们连根拔起！
“确认无误？”萧景珩抬起眼，眸中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确认无误。”幽泉与影煞同时躬身，语气斩钉截铁。
“好。”萧景珩缓缓站起身，玄色衣摆拂过冰冷的玄铁地面，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走到墙壁前，那里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北凛及周边疆域图，其中点缀着无数细小的光点，代表着月下阁的各处据点。
他背对着两名下属，声音平静得可怕：“名单上的人，一个不留。动作要快，要干净。对外，统一口径——阁内整顿，清除积弊，有执事贪墨渎职，畏罪自尽，或死于‘意外’。”
“是！”影煞眼中厉色一闪，领命而去。他负责执行清洗。
幽泉则留下来，等待进一步的指令。
“清洗之后，”萧景珩继续道，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过，“空缺出来的位置，优先提拔我们绝对信任的核心骨干。另外，启动‘暗星’计划，将我们培养的那批影子，逐步替换到关键岗位。”
“属下明白。”幽泉点头，“只是……主上，如此大规模的清洗，必然会引起慕容国师和陛下的警觉，恐怕……”
“恐怕他们会报复？或者更严厉地打压？”萧景珩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弧度，“那就让他们来。月下阁不是谁家的后花园，想安插人手就安插人手。这次清洗，就是要告诉他们，这里，我说了算。”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况且，我现在还是个刚受了父皇杖责，需要‘安心养伤’的纨绔皇子，不是吗？阁内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我受惊过度，闭门不出，也是理所应当。”
幽泉心领神会，这是要借题发挥，继续麻痹外界。
“还有，”萧景珩走到案前，提起笔，快速写下一行字，盖上月下阁主的专属密印，递给幽泉，“动用一切资源，密切关注慕容寒山的一切动向，尤其是……关于他对暗影阁，以及那位阁主的任何计划和布置。我要第一时间知道。”
幽泉接过密令，心中微震。阁主对那暗影阁主的关注，似乎超乎寻常。但他不敢多问，只是恭敬应下：“是。”
待幽泉也退下后，偌大的密室再次只剩下萧景珩一人。他走到一旁的水晶镜前，看着镜中那个面色冷峻、眼神锐利的自己，与平日里那个流连花丛、醉生梦死的三皇子判若两人。
他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镜面，冰凉的触感传来。
父皇的猜忌，兄弟的倾轧，师父的控制……他就像行走在万丈悬崖边的孤狼，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月下阁是他唯一的依仗，他绝不能允许任何人染指、破坏。
不。
萧景珩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锋利。
他不仅要清除内部的毒瘤，更要掌控主动权。慕容寒山想杀的人，他偏要弄清楚为什么，甚至……偏要护住！
只是，他此刻尚不知晓，那道他想要护住的“冷光”，已然接下了弑杀他师父的绝命任务。命运的齿轮，正以一种残酷的方式，缓缓咬合。
他转身，走向密室深处，那里有他真正的练功房，也有通往外界、不为人知的秘密通道。身上的伤痛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而心中的谋划，则如这地宫一般，幽深而复杂。
清洗的序曲，已然奏响。月下阁的血夜，即将来临。而他，萧景珩，将是这场血腥盛宴唯一的主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