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广播里的轻音乐
12:20，校园广播切到《菊次郎的夏天》，钢琴声像水纹漫过走廊。六年级三班的教室刚拖过地，潮气里混着粉笔灰与盒饭味。 窗帘拉了一半，阳光斜切在第四排——两张并在一起的课桌。 呦呦把椅背调低，准备趴十分钟，耳边却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那是儿童塑料领带卡扣崩开的声音。
二 歪掉的领带
敖烬低头，看着胸口那条学校统一发的湖蓝色儿童领带——因为早晨跳级匆忙，尺寸明显小一号，领结早已滑到锁骨，像一条打蔫的丝带。 他试图单手扣回去，指尖却打滑；塑料卡扣又细又硬，像故意作对。 “别动。”呦呦声音压得低，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恼意。 她半跪在自己椅子上，身体前倾，两根手指穿过领带内侧，指尖碰到少年颈侧微凉的皮肤。 教室嘈杂远去，只剩心跳与空调风。
三 系领带的四秒
第一秒：她找到歪斜的源头——卡扣错位。 第二秒：她把领带往上提，布料擦过敖烬喉结，少年下意识屏住呼吸。 第三秒：塑料“咔哒”一声合拢，湖蓝的小结端端正正落在领口。 第四秒：两人视线撞在一起。 距离太近，呦呦看见敖烬瞳仁里自己的倒影，被午后阳光镀上一层金边；敖烬看见她睫毛上细小的光屑，像海面上的碎星。 他们同时勾起嘴角——没有声音，却像有气泡从胸腔浮到喉咙，噗地破开。 第一次，以“同学”身份完成父女间的默契偷笑。
四 窃窃私语
前排女生回头，正好捕捉这一幕，立刻把脸埋进手臂里无声尖叫。 “姐弟感爆棚！” “嗑死我了！” 窃语像电流，沿着课桌缝隙爬。呦呦耳根瞬间烧红，想撤回椅子，却被敖烬轻轻按住手腕。 他用口型说：“谢——谢。” 那口型，被阳光放大，落在她视网膜上，烫得她慌忙别开眼。
五 意外的访客
门口突然传来高跟鞋声。教导处周主任抱着一摞资料探头：“敖小烬在吗？学籍照片还要补一张。” 她看见两人姿势——一个半跪，一个仰头，手指还停在领口——愣了半秒，随即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 呦呦触电般坐直，椅子发出刺耳摩擦。 敖烬却淡定起身，抚平领带，声音乖得能掐出水：“老师，现在就去吗？” 周主任笑而不答，只招招手。
六 空抽屉的异响
敖烬离开后，教室里只剩电扇的嗡鸣。 呦呦趴在桌上，却听见抽屉深处传来轻轻“咚”一声，像有什么东西撞到木板。 她低头拉开—— 里面除了练习册，多了一只拇指大的透明泡泡，浮在半空，泡泡中心是一滴旋转的蓝色水珠。 水珠里映出缩小版的东海龙宫，宫门微启。 泡泡晃了晃，突然贴在她指尖，凉意透骨，随后“啵”地破裂，留下淡淡海盐味。
七 午休结束的铃声
广播音乐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预备铃。 同学们鱼贯而入，敖烬也回来了，手里多了一张盖了钢印的学籍卡。 他刚坐下，目光落在呦呦指尖那粒尚未蒸发的水珠。 两人对视，笑意尚未扬起，瞳孔里却同时掠过一丝警觉。 水珠在呦呦指腹滚了一圈，化作极细的纹路，像一枚临时鳞印，闪了闪，隐入皮肤。 敖烬伸手，却在空中停住，最终只是替她拂去额前碎发，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 “午休做得好，奖励先欠着——今晚别一个人洗澡。”
铃响。 同学们涌向走廊，阳光被脚步踩得支离破碎。 呦呦握紧指尖，那道微凉的鳞印正沿着血管，悄悄往手腕深处游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