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现在狼群里的代号大概是“那个新来的怪胎”,亦步亦趋地跟在领路的母狼身后,感觉自己像是第一天被扔进陌生幼儿园的小朋友,周围全是虎视眈眈的“大班同学”。
他被带到了狼群栖息地的边缘,一处靠近岩石、相对避风但显然位置最差的地方。
“喏,你就待这儿。”母狼用眼神和一声低吼传达了明确的信息,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程野独自面对十几双或好奇、或鄙夷、或纯粹是看晚餐的眼神。
程野缩了缩脖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观察着这个临时的“家”——其实就是一块稍微平坦点的地面。再看看别的狼,尤其是核心圈的那些,要么趴在柔软的干草堆上,要么依偎在一起互相梳理毛发。
“职场霸凌,这绝对是职场霸凌!”程野内心愤愤不平,“给我最差的工位,连个坐垫都没有!万恶的资本家——不对,是狼王主义!”
天色渐渐暗下来,森林的温度开始骤降。程野这身哈士奇皮毛虽然厚实,但直接趴在冰冷的地面上,还是冻得他有点哆嗦。他看到雷霆趴在高处的一块岩石上,那个位置视野最好,也最干燥舒适,月光洒在他银灰色的皮毛上,宛如一尊冷酷的雕像。
“当领导就是好!”程野羡慕地看了一眼,赶紧低下头,生怕被对方察觉。
就在这时,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起来,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几只附近的狼立刻投来了目光,带着狼族特有的对饥饿声音的敏感。程野尴尬得想用爪子刨个地缝钻进去。
很快,外出狩猎的队伍回来了,叼回了一头不小的鹿。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程野的肚子叫得更响了。
狼群按照严格的等级秩序开始进食。雷霆第一个上前,撕扯下最鲜嫩的后腿肉。接着是狼群中的核心成员,壮年公狼和母狼。程野伸长脖子看着,口水都快流到爪子上了。
等到那些狼都吃得差不多了,才轮到底层成员和一些半大的幼狼上前,啃食剩下的骨架和内脏。
程野瞅准机会,也想凑上去分一杯羹。他刚靠近,一只体型比他壮硕的公狼就猛地转过头,对他龇出獠牙,发出一声威胁的低吼,眼神凶狠,明确表示:“滚开,没你的份!”
程野吓得往后一跳,尾巴瞬间夹紧,内心哀嚎:“不是吧阿sir,连口汤都不给留?”
他眼睁睁看着那只公狼和另外几只狼将剩下的残骸瓜分得一干二净,连点肉渣都没剩下。最后,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被舔得发亮的头骨,空洞的眼窝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
“……”程野看着那个鹿头骨,悲从中来。想他堂堂人类,居然沦落到在狼群里连口剩饭都抢不到的地步?
饥饿驱使着他,他凑过去,试图在那坚硬的头骨上找到一点可以啃食的软组织,比如眼睛或者舌头,但早就被其他狼清理干净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尝试去啃那些连接处的软骨,哈士奇强大的咬合力此刻派上了用场,“嘎嘣嘎嘣”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滑稽。
一只半大的幼狼好奇地跑过来,看着程野费劲地啃着头骨,然后叼来一小块带着点血丝的碎骨,放在他面前,歪了歪头。
程野看着那块比他正在啃的还要寒碜的碎骨,又看看幼狼那纯真(或许只是觉得他可怜)的眼神,内心复杂无比。
“谢谢啊……”他用意念传达,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懂。这算不算是被小朋友施舍了?
第一夜,程野在饥饿、寒冷和巨大的不安全感中度过。他睡得极不安稳,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醒,蓝眼睛里充满了对未知明天的忧虑。
第二天清晨,狼群开始新一天的活动。程野意识到,光是捡剩饭……不,他现在连剩饭都捡不到。必须自己想办法搞点吃的!
他看到几只狼在追逐一只野兔,立刻热血上头,觉得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他嗷嗷叫着冲了过去,试图加入围捕。
然而,他完全不懂狼群的协作战术。他的横冲直撞,不仅没帮上忙,反而打乱了狼群的节奏,把那只即将被合围的兔子给惊得改变了方向,嗖一下钻进了密林,消失不见。
负责主攻的那只公狼气得扭头就对着程野咆哮,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了。
程野:“……对不起,我只是想帮忙。”(内心:这兔子跑得也太快了!)
他又尝试自己去抓点小动物。看到一只肥硕的田鼠从洞探头,他立刻扑了上去——结果扑得太猛,一头扎进了旁边的灌木丛,沾了一身的苍耳和枯叶,田鼠早就溜没影了。
“噗嗤。”旁边传来一声像是憋笑的气音。程野狼狈地抬头,看到一只年轻的公狼赶紧别过了头,肩膀还在微微耸动。
程野:“……” 完了,尊严彻底扫地。
饿得眼冒绿光的程野,最终把目光投向了地上的野草。作为人类的常识告诉他,有些植物是可以食用的。他凭借模糊的记忆,找到一种看起来眼熟的、叶片肥厚的野草,试探性地啃了一口。
味道一言难尽。苦涩,带着点土腥味。但至少能填充一下空荡荡的胃袋。
于是,在其他狼优雅(?)地分食猎物时,程野这只“怪狼”就蹲在一边,默默地啃着草根,画面凄惨中带着一丝诡异的搞笑。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啃草的时候,高处的岩石上,那双冰冷的狼眸,偶尔会扫过他这边。
雷霆看着那只蓝眼睛的怪狼笨拙地扑空、被排挤、最后只能委屈地啃草,眼神里依旧是那片冻湖般的冷漠。
但或许,在那冰层的最深处,有那么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因为这只蠢得与众不同的家伙,轻轻荡开了一下。
仅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