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西岐追猎
朝歌西门外的官道上,两万西岐军列成三列纵阵,玄色铠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甲片缝隙间偶尔闪过的铜钉,如同墨色洪流中点缀的星点。队列绵延数里,前后衔接如长龙,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声响沉闷而整齐,震得路边的野草微微颤抖。姬昌身着素色锦袍,外罩一件玄黑云纹披风,披风边缘绣着的西岐云纹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每一根丝线都透着沉稳的华贵。他手持一柄青铜剑,剑鞘上雕刻着西岐祖地的岐山水纹,指尖轻轻摩挲着剑鞘上的纹路,那是他年少时亲手刻下的印记,此刻却因心绪沉重而微微用力,指节泛白。
昨日皇宫广场上的惨状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脑海中:士兵的残骸与黑色的妖血交融成诡异的色块,断裂的兵器插在尸堆中,青铜剑的残片上还挂着破碎的衣甲;五千将士的英灵仿佛还在耳畔哀嚎,那声音里的绝望与不甘,让他彻夜难眠。崇侯虎的背叛如同淬毒的利刃,狠狠刺穿了人族联军的信任,而血妖的凶戾则像阴云,笼罩在整个朝歌上空,这两块巨石压得他心口发闷,连呼吸都带着沉重的痛感。
“将士们!”姬昌的声音洪亮如钟,穿透阵列的肃静传遍四方,尾音在晨雾中久久回荡,“昨日朝歌遭血妖侵袭,五千同胞葬身妖爪,尸骨未寒!他们中,有刚满弱冠的少年,有即将归家的父亲,有守护妻儿的丈夫!而崇侯虎,身为朝歌重臣,却通敌叛国,引狼入室,将同胞的性命视作筹码,置人族安危于不顾!今日我等率军出征,便是要追查血妖踪迹,荡平其巢穴,为死去的同胞报仇雪恨,为朝歌扫清这阴邪妖患!”
“报仇!雪恨!扫清妖患!”将士们的齐声高呼震彻云霄,声音里的怒火与决绝几乎要将晨雾撕裂。手中的长枪齐齐举起,枪尖汇聚的寒光刺破薄雾,形成一片森然的枪林。队列中,一名年轻士兵攥紧长枪,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枪杆上还残留着昨日清理战场时沾染的暗红血渍——那是他同乡的血。他名叫石敢,本是禁军辅兵,昨日在广场大战中侥幸存活,今日主动请缨加入追猎队伍,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倒映着枪尖的寒光。
姬昌抬手示意将士们安静,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阵列,最终落在身旁两名将领身上:“李锐!”
“末将在!”身材高大的李锐应声出列,铠甲摩擦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身着玄甲,肩甲上有一道浅浅的刀痕,那是早年与北狄交战时留下的勋章。腰间挎着一柄月牙弯刀,刀鞘上镶嵌着七颗黑铁铆钉,按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是他的标志性装扮。他面容刚毅,下颌的胡茬修剪得整齐,透着悍勇之气,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看穿前方的迷雾。
“你率三千轻骑为先锋,沿西郊官道追查,遇妖气浓郁处即刻回报,不可贸然深入交战——血妖利爪淬有腐骨毒,见血封喉,需谨防伤亡!”姬昌语气沉稳,字字清晰,目光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若遇小股血妖,可试探性攻击,务必摸清其战力与动向;若遇大批妖众,即刻后撤,等待中军支援!”
“遵令!”李锐抱拳领命,动作干脆利落。他翻身上马,胯下黑马仰头嘶鸣一声,鬃毛在晨光中飞扬。李锐挥手喝道:“轻骑随我来!”三千轻骑应声而动,马蹄声哒哒作响,如同密集的鼓点,朝着西郊黑风坡方向疾驰而去。马蹄扬起的尘土在晨光中凝成一道灰黄色的长带,如同一条奔腾的土龙,消失在远方的官道尽头。
“赵岳!”姬昌转向另一侧身形魁梧的将领,赵岳身着重型铠甲,铠甲厚度远超普通士兵,肩甲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猛虎纹饰,虎目圆睁,獠牙外露,透着威慑力。他手持一柄长柄战斧,斧刃寒光凛冽,斧柄上缠绕着防滑的兽皮,末端挂着一个铜铃,行走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却在肃杀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末将在!”赵岳上前一步,脚步沉重,震得地面微微一颤,声如洪钟,带着胸腔共鸣的厚重感。
“你率五千步兵殿后,负责押运粮草与伤员,务必保障后路畅通!”姬昌的目光落在后方的粮草车队上,粮车覆盖着厚厚的油布,上面插着西岐的旗帜,“沿途每十里设置一处哨卡,安排斥候警戒,严防血妖偷袭补给线。若遇偷袭,优先保护粮草,坚守待援,不可贸然追击!”
“遵令!”赵岳抱拳领命,转身有条不紊地部署殿后事宜。他挥手召来几名校尉,低声交代着哨卡的设置位置与警戒流程,声音虽低,却字字清晰,透着多年军旅生涯的沉稳与干练。
姬昌率领中军随后启程,队伍行进时纪律严明,脚步声整齐划一,如同整块巨石在移动,没有一丝杂乱。沿途可见昨日黑风坡大战留下的痕迹,触目惊心:路边的野草被血妖毒液腐蚀得发黑枯萎,叶片蜷缩成焦脆的碎片,轻轻一碰便化作粉末;偶尔能看到散落的兵器碎片,青铜剑的残片上还沾着干涸的黑血与青灰色的妖鳞,妖鳞质地坚硬,边缘锋利,仿佛能割破手指;地面上深浅不一的爪印,边缘泛着淡淡的黑痕,显然是血妖利爪留下的痕迹,爪印间距极大,可见血妖的步幅远超人类,透着诡异的威慑力。这些景象让将士们心中的怒火愈发炽烈,行军速度也不自觉地加快,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凝重与决绝。
行至黑风坡下,李锐的先锋部队已在此等候。李锐见姬昌到来,立刻翻身下马,快步上前禀报,铠甲摩擦发出的声响打破了周围的寂静:“西伯侯,属下追至黑风坡深处,血妖踪迹转向东南方向,沿途妖气浓郁,地面有新鲜的妖血滴落,尚未干涸,还找到了这个!”他递上一块沾着黑色妖血的粗布,布料边缘磨损严重,显然是从血妖的衣物上撕扯下来的。布料上绣着血妖一族独有的骷髅图腾——骷髅眼窝中用红丝线绣着圆点,如同滴着血的瞳孔,与昨日在朝歌战场找到的图腾一模一样,只是这个图腾的丝线更粗,做工更粗糙,似乎是临时绣成的。
姬昌接过布料,指尖触碰间能感受到残留的阴邪妖气,如同冰碴般刺骨,让他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他将布料递给身旁的参军,语气凝重:“收好,此乃血妖勾结崇侯虎的铁证,日后清算时自有妙用。传我命令,全军加速前进,务必在日落前抵达断魂岭外围——那里山高林密,沟壑纵横,易守难攻,极有可能是血妖的临时巢穴,不可给他们喘息之机!”
“遵令!”参军抱拳领命,小心翼翼地将布料收入怀中的锦盒里,生怕沾染到上面的妖毒。
队伍继续前行,越靠近断魂岭,周围的环境愈发阴森。参天古木遮天蔽日,树干粗壮得需数人合抱,树皮上布满苔藓与诡异的纹路,如同妖物的鳞片,有些纹路甚至像扭曲的人脸,在光影中显得格外狰狞。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黑影,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鬼魅的低语在林间回荡,让人不寒而栗。空气中的妖气越来越浓郁,带着淡淡的血腥气与腐臭,那腐臭中还夹杂着一种奇异的甜腻味,吸入鼻腔后让人头晕目眩。将士们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兵器,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队伍中的交谈声渐渐消失,只剩下整齐的脚步声与兵器碰撞的细微声响。
突然,前方的先锋部队停下了脚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打破了林间的寂静。一名斥候策马疾驰而来,他的铠甲上沾着尘土与草叶,脸色凝重地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西伯侯,前方三里处的密林里,发现大量新鲜的血妖爪印,爪印深浅不一,分布密集,似乎是大批血妖刚经过不久。其中还有几道爪印比普通血妖大上一倍,边缘锋利,恐是血妖将领留下的!”
姬昌眼神一凛,抬手示意全军戒备:“李锐,率五百轻骑前去探查,务必摸清血妖的数量与动向,切记不可恋战!其余将士原地待命,结成防御方阵,弓箭手做好准备,箭矢上涂抹驱妖药粉!”
“遵令!”李锐领命,翻身上马,抽出腰间弯刀,刀身映着晨光,泛着冷冽的寒光。他挥手道:“挑选五百弟兄,随我深入探查!”五百名轻骑应声而出,紧随李锐冲入林中。林中光线昏暗,雾气缭绕,能见度不足三丈,地面上厚厚的落叶踩上去发出“噗嗤”的声响,掩盖了马蹄声。轻骑们小心翼翼地前行,刀刃出鞘,警惕地盯着两侧的密林,耳朵竖起,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
行至密林深处,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划破寂静——一名落在队尾的轻骑被林中窜出的黑影扑倒,黑影的利爪瞬间撕裂了他的玄甲,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身下的落叶。那黑影正是血妖,青灰色的皮肤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背后的蝙蝠翅膀微微扇动,带起一阵腥风,幽绿的眼眸闪烁着凶光,嘴角还滴着鲜血,牙齿上挂着破碎的皮肉。
“有埋伏!结阵迎敌!”李锐怒吼一声,声音震得周围的树叶簌簌掉落。他挥舞弯刀砍向扑来的血妖,弯刀带着凌厉的风声,精准地劈在血妖的肩膀上,却只留下一道白痕。血妖嘶吼一声,声音尖锐刺耳,利爪反拍向李锐的面门。李锐侧身避开,利爪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起一阵寒意。他手腕翻转,弯刀顺势划过血妖的脖颈,黑血喷涌而出,溅了李锐一身。血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身体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脖颈处的伤口冒着黑烟,显然是被弯刀上的驱妖药粉所伤。
与此同时,数百名血妖从林中各处窜出,有的从树上跃下,树枝因承受不住重量而断裂;有的从灌木丛中冲出,带起漫天的落叶与尘土;还有的贴着地面滑行,如同鬼魅般接近。它们的利爪与獠牙闪烁着寒光,口中发出尖锐的嘶吼,声音此起彼伏,利爪与兵器碰撞的声响、士兵的惨叫声、血妖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密林的宁静,形成一片混乱的厮杀声。
一名年轻轻骑被两名血妖夹击,他名叫陈牧,年仅十八岁,是第一次上战场。左臂被血妖的利爪划伤,黑血瞬间涌出,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肿胀,疼痛感如同火烧般剧烈。他强忍剧痛,长枪横扫,刺穿了一名血妖的腹部,黑血顺着枪杆流下,灼烧着他的手掌。可另一名血妖趁机扑来,将他扑倒在地,锋利的利爪就要刺入他的胸膛。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闪过,李锐的弯刀劈断了血妖的头颅,黑血溅了陈牧一身。“撑住!”李锐大喝一声,挥刀护住他的周身,将周围的血妖逼退,“包扎伤口,用驱妖药粉敷上!”
陈牧咬紧牙关,从怀中掏出疗伤药与驱妖药粉,颤抖着将药粉撒在伤口上,药粉与黑血接触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白色的烟雾,疼痛感瞬间加剧,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惨叫,迅速用布条包扎好伤口,再次拿起长枪,加入战斗。
正在此时,姬昌率领中军及时赶到。他见林中战况激烈,血妖数量远超预期,至少有五百余名,立刻下令:“弓箭手准备,放箭!”数百名弓箭手迅速列阵,弯弓搭箭,箭矢上涂抹着姜子牙特制的驱妖药粉——药粉呈淡黄色,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由艾草、菖蒲、朱砂等多种驱邪草药研磨而成,专克阴邪妖气。弓箭手们屏住呼吸,瞄准林中的血妖,齐声大喝:“放!”箭矢如雨点般射向林中的血妖,密集得如同一张大网,覆盖了整个战场。
箭矢射中血妖后,药粉瞬间爆发,化作白色的烟雾,灼烧着妖躯。血妖们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音尖锐得如同指甲划过金属,身上的皮肤滋滋作响,冒出黑烟,伤口处的肌肉迅速溃烂,散发出更加浓郁的腐臭气息。一名血妖被箭矢射中眼睛,黑血混合着白色烟雾从眼窝中涌出,它疯狂地挥舞着利爪,撞向周围的树木,树干被撞得摇摇欲坠,树叶大片大片地掉落。
姬昌手持青铜剑,纵身跃入战团,剑刃带着凌厉的剑气,如同月光般划过一名血妖首领的脖颈。那血妖首领身形比普通血妖高大半尺,背后的蝙蝠翅膀布满伤痕,显然是昨日从朝歌逃窜的血妖残部将领,它的利爪上还沾着禁军士兵的鲜血与衣物碎片。它惨叫一声,头颅滚落,黑血喷溅在姬昌的锦袍上,留下狰狞的痕迹,却被姬昌周身的护体真气隔绝,没有沾染到皮肤。“将士们,随我杀出去!”姬昌高声喝道,声音带着一股振奋人心的力量,剑势愈发凌厉,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向血妖的要害——血妖的心脏位于胸腔左侧,是它们的弱点,寻常刀剑难以刺穿,却抵挡不住蕴含正气的青铜剑。
将士们士气大振,纷纷冲入林中,与血妖展开激战。西岐军的步兵结成方阵,长枪在外,短刀在内,形成严密的防御阵型,如同一个巨大的铁桶。血妖冲至阵前,往往被数柄长枪同时刺穿身体,黑血喷涌而出,却无法突破方阵的防御。轻骑则迂回包抄,利用速度优势斩杀落单的血妖,他们如同灵活的猎豹,在林间穿梭,弯刀挥舞间,不断有血妖倒下。
一名步兵将领手持长戈,身材高大,面容黝黑,名叫周泰,是西岐军中的老将,参加过无数次战斗。他连续刺穿三名血妖的胸膛,长戈上的血妖黑血顺着戈柄流下,滴落在地面上,将落叶染成黑色。他的铠甲上已沾满黑血,却依旧眼神坚定,高声喊道:“兄弟们,为了朝歌,为了同胞,杀!”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决绝的力量,激励着身边的士兵们奋勇杀敌。
这场厮杀持续了近一个时辰,血妖们虽然凶悍,悍不畏死,却在西岐军的严密阵型与驱妖药粉的克制下,渐渐不敌。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少,从最初的五百余名减少到不足两百名,身上的伤势也越来越重,嘶吼声渐渐变得微弱,眼神中的凶光也被恐惧取代。最终,剩余的血妖再也支撑不住,开始溃散逃窜,如同丧家之犬般朝着密林深处跑去。
姬昌下令追击,却在追出数里后停下——前方出现一片浓郁的迷雾,雾气如同墨汁般浓稠,呈现出诡异的灰黑色,散发着强烈的妖气,让人呼吸困难。迷雾的能见度不足一尺,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能隐约看到里面的树木轮廓,如同一个个狰狞的鬼影。迷雾边缘的树木都已枯萎发黑,树枝扭曲变形,显然被妖气侵蚀已久,树干上还渗出黑色的汁液,散发着腐臭的气息。
“西伯侯,迷雾中妖气极盛,远超之前遇到的任何地方,恐有埋伏,不可贸然进入!”李锐勒住战马,上前劝阻道。他的弯刀上还在滴落黑血,刀刃上的驱妖药粉已经失效,呈现出暗红色的痕迹。他的手臂上被血妖抓伤的伤口已经发黑肿胀,显然中了轻微的妖毒,虽然用驱妖药粉处理过,却依旧隐隐作痛,让他的手臂微微颤抖。
姬昌点头,眼神凝重地望着迷雾,眉头紧锁:“传令下去,全军在迷雾外围扎营,营寨呈圆形布局,外围挖掘丈深的壕沟,埋设尖刺;弓箭手登上营寨围墙,日夜轮守,每半个时辰更换一次岗哨;步兵结成三层方阵,随时准备迎敌;派十名斥候轮流监视迷雾动向,每一刻辰回报一次,一旦发现血妖踪迹,即刻禀报!”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后方的粮草车队,“另外,派两名快马加鞭返回朝歌,将此处情况详细禀报陛下与姜先生,请求调拨更多的驱妖药粉与疗伤丹药支援,务必在三日内送到!”
“遵令!”将士们齐声领命,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疲惫。连续的行军与厮杀,让他们身心俱疲,但依旧迅速行动起来,开始搭建营寨。士兵们砍伐周边的枯木作为栅栏,枯木质地坚硬,虽然枯萎,却依旧牢固。他们用铁锹挖掘壕沟,泥土中混合着黑色的妖血痕迹,散发着腥臭味。壕沟挖好后,士兵们将尖锐的木桩埋入沟底,木桩顶端削得锋利,在晨光中泛着寒光。营寨中央升起三堆篝火,火焰的光芒驱散了部分黑暗,却无法驱散空气中浓郁的妖气,篝火的影子在地面上摇晃,如同鬼魅般跳跃。
夜幕降临,西岐军的营寨亮起了数十盏火把,火把插在营寨的围墙与营寨各处,橘红色的光芒在迷雾边缘跳跃,将将士们的影子拉得狭长而扭曲,投映在地面的黑血痕迹上,更添几分诡异。姬昌坐在中军帐中,帐内点燃着一盏青铜灯,灯光昏黄,照亮了面前摊开的断魂岭地图。地图是西岐斥候早年绘制的,标注着山岭的沟壑、溪流与密林,唯独迷雾所在的区域一片空白,只画着一个狰狞的骷髅标记,旁边写着“妖雾弥漫,慎入”四字。
他手指点在迷雾所在的位置,指尖冰凉,脑海中不断思索着对策。血妖首领在朝歌扬言三日后万妖谷大军兵临城下,如今已过去一日,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这迷雾后的巢穴若不能尽快攻破,一旦血妖与万妖谷大军汇合,朝歌将面临腹背受敌的险境。
“西伯侯,该用晚膳了。”帐外传来亲兵的声音,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恭敬。
姬昌摆了摆手,声音低沉:“放着吧,我暂无胃口。”他目光依旧停留在地图上,眉头紧锁,“去看看伤员的情况,让军医优先处理中毒较深的士兵,务必用最好的药材。”
“遵令。”亲兵应声退下,帐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青铜灯的灯芯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
身旁的参军苏廉正在擦拭手臂上的伤口,他昨日在朝歌战场被血妖的利爪划伤,伤口虽然不深,却依旧发黑肿胀,涂抹了疗伤丹药后,疼痛感稍稍缓解。他看着姬昌凝重的神色,犹豫了片刻,开口道:“西伯侯,属下有一事不明。血妖既然设下埋伏,为何不趁我们行军疲惫时全力出击,反而只派了五百余名妖众?”
姬昌抬眸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思索:“有两种可能。其一,血妖首领受伤未愈,麾下兵力不足,只能派小股部队试探我们的战力;其二,这是诱敌之计,故意示弱,引我们闯入迷雾中的埋伏圈。”他指尖在地图上轻轻敲击,“无论哪种可能,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断魂岭地形复杂,迷雾又能遮蔽视线,一旦陷入埋伏,后果不堪设想。”
苏廉点头认同,眉头也皱了起来:“可若我们一直僵持在迷雾外围,三日后万妖谷大军来袭,朝歌危矣。”
“我知道。”姬昌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却依旧坚定,“所以我们必须在两日内摸清迷雾后的情况,要么找到血妖巢穴的破绽,要么等到朝歌的支援到来,再一同发动总攻。”
就在这时,营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斥候的高声禀报:“西伯侯,不好了!迷雾中出现大量黑影,数量至少有上千,它们的眼睛在迷雾中泛着绿光,正朝着我们的营寨移动,似乎是要夜袭!”
姬昌猛地起身,青铜剑瞬间出鞘,剑刃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传我命令,全军戒备!”
命令如同星火般迅速传遍营寨,急促的号角声划破夜空,原本寂静的营寨瞬间变得沸腾起来。将士们从营帐中冲出,动作迅速而有序,没有丝毫慌乱——连日的训练与厮杀,早已让他们养成了临危不乱的习惯。
弓箭手迅速登上营寨围墙,火把全部举起,橘红色的光芒将营寨前的空地照得如同白昼,壕沟中的尖刺在火光下泛着森然的寒光。步兵们迅速进入方阵阵地,前排士兵手持厚重的青铜盾牌,盾牌拼接在一起,形成一道坚固的屏障,后排士兵则手持长枪,枪尖从盾牌缝隙中探出,如同蓄势待发的毒刺。
李锐翻身上马,手臂上的伤口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而裂开,黑血渗出,染红了包扎的布条。他毫不在意,挥舞着弯刀,高声喝道:“轻骑随我绕至左侧!记住,待血妖突破壕沟再发起冲击,不可提前暴露!”
“遵令!”两千轻骑齐声应和,翻身上马,马蹄轻触地面,朝着营寨左侧疾驰而去,尽量不发出过多声响。
赵岳也率领两千轻骑绕至营寨右侧,他的长柄战斧斜扛在肩上,虎目圆睁,紧盯着迷雾的方向,眼神中满是战意。
营寨外,迷雾中的黑影越来越多,如同潮水般涌动。幽绿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密密麻麻,如同无数鬼火,看得人头皮发麻。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与妖气混合在一起,顺着风飘入营寨,压得人喘不过气。血妖们的嘶吼声从迷雾中传来,尖锐刺耳,如同指甲划过金属,让将士们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手心渗出冷汗。
石敢握着长枪,站在步兵方阵的后排,心脏“咚咚”狂跳。他能清晰地看到迷雾中那些闪烁的绿光,仿佛看到了昨日在朝歌战场杀害同乡的血妖,眼中的恐惧瞬间被怒火取代,他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勉强压制住冲上去的冲动。
片刻后,数千名血妖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迷雾中冲出,它们嘶吼着扑向营寨,利爪踩在壕沟边缘的泥土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为首的是一名身材异常高大的血妖,身形比普通血妖高出一倍,背后的蝙蝠翅膀展开,足有丈余宽,翅膀上布满狰狞的伤口,幽绿的眼眸中透着嗜血的疯狂——正是昨日从朝歌逃窜的血妖首领血影。
“放箭!”围墙上传来弓箭手统领的怒吼,声音嘶哑而有力。
箭矢如雨点般射向血妖,带着驱妖药粉的箭矢在空中划过一道道橘红色的轨迹,精准地落在血妖群中。射中血妖的箭矢瞬间爆发出白色的烟雾,血妖们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上的皮肤滋滋作响,冒出黑烟,伤口处的肌肉迅速溃烂。
一名血妖被箭矢射中胸膛,黑血混合着白色烟雾从伤口中涌出,它踉跄着后退几步,却依旧嘶吼着扑向营寨,最终倒在壕沟边缘,身体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但血妖的数量实在太多,源源不断的血妖冲上来,踩着同伴的尸体越过壕沟,扑向营寨的栅栏。栅栏被血妖的利爪抓得“咯吱”作响,木屑飞溅,有些薄弱的地方已经被抓出了缺口。
“守住栅栏!”周泰高声喝道,手持长戈,奋力将一名扑到栅栏上的血妖挑飞。血妖在空中发出一声惨叫,重重摔落在地,黑血溅了周围士兵一身。
前排士兵手持盾牌,死死顶住栅栏,手臂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一名血妖突破栅栏的缺口,利爪抓伤了一名士兵的手臂,士兵惨叫一声,手臂瞬间发黑肿胀。身旁的战友立刻挥刀斩杀血妖,将受伤的士兵拖到后方疗伤,另一名士兵迅速补上缺口,继续顶住栅栏。
就在此时,营寨两侧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李锐与赵岳率领轻骑同时发起冲击。马蹄踏在地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如同惊雷般划破夜空。轻骑们挥舞着弯刀,如同两道黑色的洪流,朝着血妖的侧翼冲去。
血妖们猝不及防,被轻骑冲得阵脚大乱,首尾不能相顾。李锐挥舞弯刀,刀光闪烁间,连续斩杀数名血妖,黑血溅了他一身。他手臂上的伤口因为用力过猛而裂开,疼痛难忍,却依旧眼神凌厉,高声喝道:“兄弟们,斩尽这些妖邪,为死去的同胞报仇!”
“报仇!报仇!”轻骑们齐声高呼,声音震彻云霄,弯刀挥舞得更加迅猛,不断有血妖倒在马蹄下。
赵岳的长柄战斧威力无穷,一斧劈下去,直接将一名血妖劈成两半,黑血与内脏溅了一地。他策马前行,战斧横扫,将周围的血妖逼退,所到之处,血妖纷纷避让,不敢与之正面抗衡。
姬昌立于营寨中央的高台上,手持青铜剑,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战场。他能清晰地看到每一处战况,看到将士们浴血奋战的身影,也看到不断有人倒下。一名年轻士兵被三名血妖围攻,身上已经多处受伤,长枪也被打断,眼看就要丧命。
姬昌眼神一凝,纵身跃下高台,身形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那名士兵。剑刃一闪,带着凌厉的剑气,瞬间刺穿了一名血妖的心脏。他手腕翻转,长剑横扫,又斩杀了另一名血妖,黑血喷溅在他的锦袍上,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动作。
“小心应对,不可蛮干!”姬昌对着惊魂未定的士兵喝道,同时挥剑逼退了最后一名血妖。
士兵抱拳致谢,眼神中满是感激与敬佩,他捡起地上的断枪,再次加入战斗,虽然身形踉跄,却依旧斗志昂扬。
血影看到自己的部下节节败退,眼中闪过一丝暴怒。它嘶吼一声,展开巨大的蝙蝠翅膀,朝着姬昌俯冲而来,利爪带着凌厉的风声,如同死神的镰刀,直取姬昌的头颅。
姬昌早已察觉身后的危险,他猛地转身,青铜剑竖在身前,挡住了血影的利爪。“铛”的一声巨响,火花四溅,姬昌被血影的冲击力震得后退数步,手臂微微发麻。他抬头看向血影,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这血影的实力,比他预想的还要强悍。
“人族小儿,今日便让你葬身于此!”血影嘶吼着,声音沙哑而刺耳,再次挥舞利爪扑向姬昌。
姬昌不再犹豫,周身真气涌动,青铜剑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带着凛然正气。他迎着血影冲上去,剑刃精准地刺向血影的心脏弱点。血影察觉到危险,想要避让,却已经来不及,长剑瞬间刺穿了它的胸膛。
“不——!”血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幽绿的眼眸中满是难以置信与不甘。它的身体开始抽搐,黑血从伤口中喷涌而出,身上的妖气迅速消散。
姬昌抽出长剑,血影的尸体重重摔落在地,再也没有动弹。
看到首领被杀,剩余的血妖们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斗志瞬间瓦解,开始纷纷逃窜。
“追击!不可放跑一个!”姬昌高声下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将士们士气大振,纷纷追击逃窜的血妖,弯刀挥舞,长枪穿刺,不断有血妖倒在逃亡的路上。
夜空中,火把的光芒与血妖的绿光交织,兵器碰撞声、嘶吼声、惨叫声响彻断魂岭下。月光透过云层,洒在战场上,照亮了满地的尸体与鲜血,黑血与鲜血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诡异的色彩。西岐军的将士们凭借着严密的阵型、顽强的意志与默契的配合,最终赢得了这场惨烈的夜袭与反夜袭大战。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战场终于恢复了平静。将士们疲惫地瘫坐在地上,身上沾满了血污,眼神中却带着胜利的光芒。营寨前的空地上,到处都是血妖的尸体,黑血顺着地势流淌,汇聚成一个个小水洼,散发着浓郁的腐臭气息。
姬昌站在高台上,看着眼前的战场,眼中满是疲惫,却也带着一丝欣慰。这场胜利,不仅守住了营寨,更斩杀了血妖首领,挫败了血妖的锐气。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三日后的万妖谷大军,才是真正的考验。
“传我命令,清理战场,救治伤员,清点伤亡人数,同时加强警戒,防止血妖残部反扑。”姬昌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依旧沉稳,“另外,再派一名快马前往朝歌,告知陛下与姜先生,我们已斩杀血妖首领,请求支援尽快抵达!”
“遵令!”将士们齐声应和,尽管疲惫,却依旧迅速行动起来。晨光中,西岐军的营寨如同一个顽强的堡垒,屹立在断魂岭下,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更大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