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木向黄伟伸出手,像是要带他结束这一切的绝望。黄伟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口中喊道:“你疯了吗?你疯了吧!”
见他不敢上来,张木跳下女儿墙,从兜里摸出一张纸丢到了黄伟身上。欠条吗?黄伟记不清自己打了多少张欠条了。那张纸轻轻落在黄伟身上,就是那一张张仿佛没有重量的纸,压得他妻离
子散。黄伟拿起来一看,瞳孔骤然放大,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张盖着医院红章的死亡通知书,恐惧地看向张木,声音有些颤抖:“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张木蹲下身问道:“你是想做人还是想做鬼?”
我可以选吗?所有的路不都是老天给我安排好了的吗?”长时间的压抑仿佛在这一刻爆发,黄伟心中的愤恨在这一刻如决堤的洪水,冲向了张木,“我当年做运动服起家,顺风顺水,房子买
了十几套。可是突然服装行业就不行了,我几个仓库上千万的库存就像废品一样被迫抛售。服装不行那我转行做餐饮,做餐饮不用压货,全是现金流,不怕库存拖累啊,刚有点起色,疫情来
了,哈哈......”黄伟的笑容带着绝望,“做餐饮倒闭后,连库存都没得卖啊,只能卖点桌子椅子回点血。好吧,人不会一直倒霉的,我冷静的思考,疫情期间孩子上学不方便,我发现开培
训班是个商机啊,我特么才装修好,国家双减政策就来了,我还在试营业就关了!”黄伟死劲揪着头发,似乎想用肉体上的疼痛来掩盖心灵上的剧痛,“我都倒闭了,装修公司还追着逼我给
尾款,他们还起诉我,我输了,我发现装修好啊,创业成本低,打官司还包赢,我当时剩下那点钱,也只够干这个了,结果......”黄伟突然抬头瞪着老天,大声喊道:“装修行业火了这么
多年,怎么我一进来就崩了啊?接单越来越难,到处都要垫资,收钱更难,打赢了官司也收不到钱,因为客户都破产了,哈哈哈哈......员工要钱、材料商要钱、工人要钱、银行也逼我还贷
款,你们这些催债公司就跟鬼一样缠着我,我房子都卖了,老婆带着孩子跑了,现在还一屁股的债还不起,你说我能选吗?我还可以做人吗?”
在黄伟泄洪般负面情绪的宣泄下,张木就像一块巨石,依然保持着冷静,他在这些抱怨中捕捉到了一丝机会:“你还有多少尾款没收回来?”
“三百多万,足够还债了!”黄伟垂下头,他已经完全放弃了这些外债。
“把这些债列出来,我陪你去收!”
“不用列了,基本都破产了,有些人都不在了!”黄伟突然抬起头,“有一个有钱但是不肯还的,是一个大哥,他的酒吧装修还欠我一百多万,你要是能收回来,那就都给你!不过......”
黄伟嘴角挂着冷笑,“这可是个真大哥,道上的风云人物,他家的狗,据说都是用人肉喂大的!”
“走,去要钱!”
张木丝毫没有被他的言语恐吓到,黄伟仔细打量着张木,这个看着文弱寡言的年轻人似乎跟自己一样散发着深深的悲伤,但他的眼中有一股自己已经失去了的信念。当年自己就是凭着这股信
念,白手起家,成了身价千万的老板、又凭着这这股一次次跌倒后爬起,可多年的打击已经耗光了这些信念,此时的他,心中又有了一种冲动,想要再试一试!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可那已经结垢的污痕就像他背负的债务一般,死死黏在他身上。
“我去洗个澡!”黄伟冲张木笑了一下,这是张木第一次,看见他真正的笑。
黄伟好好清理了一番自己,现在的他,跟照片上那个男人才像同一个人。他拿出几张被揉拧的满是褶皱的纸,那是他给酒吧做的报价单。
张木细看了一番,疑惑道:“怎么没有签字?”
黄伟说:“这大哥不喜欢签这些东西,他说只要我做好,钱一分不会少我的!”
“那合同呢?”
“也没有!”
“......”张木真想给他两巴掌,他实在想不通这种人是怎么赚到上千万的!
据黄伟介绍,这大哥名字叫金有为,这个名字早年在道上如雷贯耳,后来已经洗白,如今做的都是正经生意,当初的酒吧也因为疫情倒闭了,现在要找他,只能去他家里,而他家现在在郊区
一个豪华的别墅区。
别墅区的大门戒卫森严,没有预约根本不放他们进去。张木看着那绵延数里的围墙,上面的电网挂着摇摇欲坠的警示牌:高压危险,严禁攀爬。
“你该不会……卧槽……有电……你别乱搞……卧槽……你疯了,快下来……卧槽……咦……没电?”在黄伟一声声低呼中,张木已完成了试探、上墙、翻越、成功落地!
“快过来!”张木站在围墙里面招呼黄伟。
黄伟用手试着触摸电网,果然没电。翻过去后他对张木竖起大拇指:“大胆!”
“我们上学时经常翻墙,这种一般都没电,就算有,应该也电不死人!”
别墅区很大,靠两条腿走起来并不轻松,黄伟大概是这段时间过于堕落,走得气喘嘘嘘,好在去金有为家的路黄伟很熟悉,看来之前没少来。
“到了,就是这里,他家有一条大藏獒!”黄伟指着一个大铁门喘着粗气。
张木按响了门铃,一个保姆打扮的人走了过来,冷眼打量了他们一番:“你们找谁?”
“找金老板!”张木挤出一脸假笑。
“有预约吗?”保姆一脸警惕。
“有啊,来之前约过了。”张木都好奇自己现在撒谎怎么这么顺嘴。
“撒谎!”
保姆丢下这一句话就转身进屋了,留下张木和黄伟愣在那面面相觑。
就在张木准备再次按响门铃时,几个保安拿着防爆装备围了过来:“你们怎么进来的?再不出去,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尽管两人极力挣扎,但还是被保安用防暴叉子推出了小区。
“金老板都不在家,这两个骗子还说什么约好了……”
保安之间的低语传到张木耳中,还在推搡的他突然冷静下来,拉着黄伟坐到停车场入口:“在这里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