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间,空气在这一刻凝固。
那个男人瞬间便退回屋内,把门重重带上,可没有关门该有的“哐当”声,只有一种软软的撞击感,门便被弹开了。
随着门缓缓被打开,那个男人看到一双血红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张木缓缓放开挡在门框上的手掌,举在这个男人眼前,那道沾着铁锈的血痕就像一把带血的匕首,吓得男人连连后退
!
“你...你别过来,我报警了啊!”黄伟声音有些发颤,张木丝毫不理会他的警告,目光在各个房间里扫描着。这个家就如果眼前这个男人一样破碎,处处都是被打砸过的痕迹,地上一堆酒瓶
,大部分都是二锅头,空气中还弥漫着酒味。墙上还挂着两位老人的遗照,老人的笑容里,好像藏着浓厚的哀伤。看了一圈也没有一样值钱的东西,唯一的电器就是一台不知道是否还能用的
电磁炉。
“家里能卖的,都被要债的搬空了,你来晚了,走吧。”黄伟用哀求的语气想送走眼前这个冰冷的要债人。
“拿不到钱,我不会走的!”张木把旅行包甩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去,却如同陷入了一滩淤泥中,他挣扎着从沙发中爬起来,耳旁传来几声憋笑。
张木转头冷冷盯着黄伟,黄伟立刻收住笑容,小声解释道:“要债的把里面的骨架砸断了!”
张木扫了一眼,这家里还就没其它椅子了,这破沙发总比坐地上强,他干脆又坐了回去,任由身体滑陷进去,这感觉还不错。
两人一坐一站,大概僵持了十来分钟,黄伟好像有很急的事一般,咬咬牙便冲出门了,张木紧紧跟在他后面,直到来到一个老旧的菜市场。市场上的摊贩已经差不多收完摊准备离开,不时就
会有某一块区域的灯光突然熄灭,黑暗就像是一团团浓厚的黑墨,接连滴在这市场各个角落,迅速晕开,吞噬掉一块块光明。不一会儿,就只剩下过道上还留着微弱的灯光,保洁员带着口罩
,在蚊虫飞蛾的环绕下,打扫着地上的烂菜叶。
黄伟此时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蚊虫,与虫群一起,在与保洁员的扫把争夺这些被当做垃圾的烂菜叶,而这样地人,并不止他一个,那些佝偻的脊梁,大概还有四五个。随着过道的灯光熄灭,整
个菜市场都陷入了黑暗之中,失去光明的蚊虫惊慌失措,在他们脸上、身上,胡乱撞着。
回来的路上,黄伟钻进一家小店,张木有些意外,他站在门口守着,不一会儿,黄伟就揣着一瓶二锅头出来了。张木跟随黄伟又回到那个破碎的房子里,看着这个邋遢的男人把捡来的各种各
样的菜都切碎了,混在一起炒成一大碗。没有米饭,就这样一大盆菜就是他的晚餐。
张木打开手机,点了一个外卖,等到急促的脚步传来时张木起身去开门。门外外卖员正在拍着那喷满油漆的墙面,看到门突然打开吓得连忙收起手机,把外卖递了过去。
就在张木要关门时,外卖员好心说道:“兄弟,缺钱就跑外卖吧,几十万几年就还清了!”
“是156万!”张木说话时看着正在吃着“大杂烩”的黄伟。
黄伟停了一下,用力咽下嘴里的食物,说:“其他杂七杂八的加起来,有两百万了!”
外卖员摇了摇头,留下一句“祝你好运”便消失在昏暗的楼道中。
吃完饭,黄伟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不是往嘴里灌上一口白酒。张木躺在沙发里看着黄伟发呆,不时点开手机看着林春春的聊天框。
手机很安静,黄伟很安静,月亮也很安静!
第二天,阳光透过那老式的防盗网在客厅投出一根根黑影,就像一个巨大的铁笼子,困住沙发上的自己和躺在地上打呼的黄伟。
“咸鱼!”张木轻轻吐出两个字,抬头看了看刺眼的阳光,他竟有些恍惚,不知道这两个字,是在形容黄伟,还是在形容自己!
黄伟一觉睡到中午,热了一点昨晚剩下的烂菜叶,算是延续了这条烂命。晚上,依旧是出门捡菜,再买一瓶二锅头,然后对月独饮,酣睡到第二天中午......这样地日子,持续了好几天。
那沙发大概是很久没洗过了,张木感觉身上开始起了疹子 ,他烦躁地掀开沙发垫子,想要查看下里面是否藏了虫子。
垫子掀开那一刻,一张照片赫然映入眼帘,那是一家三口的合照:西装革履的男人、时尚漂亮的女人、阳光可爱的女孩,三人依偎坐在一起,满脸都是幸福的笑容。咦?这个地方有点眼熟!
哦,墙上的遗照正在照片的最上方,这个沙发正是自己这几天的“床”,这个男人......
突然,不知道何时苏醒的黄伟突然像弹簧一样跳起来一把夺过照片,躲到了一边。
“这个...也卖不了钱,你拿了没用!”黄伟一边解释,一边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收入口袋。
“她们去哪了?”
“不知道!”黄伟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我们已经离婚了,你找她们没用!”
“你把钱还了,把老婆孩子接回身边,好好过日子!”
黄伟冷笑一声:“我拿什么还?”
“你不是还有这套房吗?”张木打量这这套老破小,估摸着顶多也就卖个四五十万吧。
“这套房子,早就法拍了,只是一直没人买!”黄伟抬头看着墙上的遗照,喃喃道:“这房子,我从小住到大,就当我的坟墓了吧,我还可以跟爸妈住在一起。”
“你不想活了吗?”
“不活了,没意思!”
张木问得直接了当,黄伟回答得有气无力,空气又变得安静。突然,张木起身拉开那道老旧的铁门:“走,上天台聊聊!”
黄伟有些吃惊地看着张木,张木的眼神很冷,死死地盯着他,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压迫感。
大概是太久没在白天出来,黄伟居然有些畏光,他站在顶层的楼梯间门口,不敢跨出那道通往天台的门槛。
张木从后面重重推了他一把,黄伟一个踉跄冲出去几步,差点摔在地上。张木拖着黄伟来到低矮的女儿墙边,俯身看去,地上停满了车,红的、白的、黑的、却唯独没有绿的。
张木死劲摇了摇脑袋,让自己回过神来,然后站到了女儿墙上,任由头发在风中飞舞。他转过头,居高临下俯视着满眼恐惧的黄伟,厉声喊道:“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