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像褪了色的老照片,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布置是被重复的疲惫磨钝了感知,还是对未来的担忧堵塞了交流的欲望,两人之间的话越来越少。
餐桌上,张木狼吞虎咽的干饭,就像再拼命再给自己充电。林春春却像在数米粒一般,一粒一粒地往嘴里喂。她突然轻轻把碗放下,下巴伏在膝盖上,静静地盯着张木。
“嗯?怎么不吃啊,没胃口啊?”张木终于意识到少了一双筷子与他分享晚餐。
林春春歪着脑袋微笑了一下,很轻柔地说道:“学长邀请我去他的画室上班!”林春春顿了一下,她看到张木仿佛被定身了一般,鼓鼓的腮帮忘记了咀嚼。“其实这些年他一直在邀请我加入
,但是我想靠自己创出一片天地。可是现在,我好像很需要一个地方靠一靠了!”
林春春等了一会,见张木没有反应,便提高了一点声音:“喂,木头,问你意见呢!”
张木像突然惊醒一般,努力咀嚼着口中的食物,然后用力吞下:“你已经决定好了,对吗?”
“我在问你意见!”张木的态度林春春有些不喜欢,她又重复了一遍。
“我可以养起这个家,我越来越熟悉规则,我可以努力做单王.....”
“我不要你做单王!”林春春打断了他,“我要你活着!”
张木没再争辩,他拿起碗继续吃饭,狼吞虎咽,赶在眼泪滴落之前把饭吃完。
月光冰冷地洒在窗台,两人背靠背躺在床上,只是一个转身的距离,却被生活的大山压住,动弹不得。
林春春盯着墙壁发呆,张木盯着窗边地画架发呆,此时的月光刚好落在画布上。画布上空白一片,就跟墙面一样,干干净净,冷冷清清。他知道林春春心里很乱,乱到无处落笔。他心里也很
乱,乱到彻夜失眠!
起床上洗手间,顺便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五点,反正也睡不着,都这个点了,还不如去赚钱。房门轻轻被带上,林春春转过身,看着身边空荡荡的位置,心里也空了一块,有些发慌!
从这以后,张木不再遵守林春春给他定下的规矩——晚上十点前必须到家。他像一只不知疲惫的巨兽,疯狂地穿梭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他要林春春能安心待在家里,他不想别人来替他照
顾她!
林春春劝了他好多次,甚至发了火,可是他每次都嬉皮笑脸的认错,但就是不改。她的担心日益沉重,直到医院打来了电话——张木被撞断了腿,还不肯配合治疗。
张木与医生的争执声在走廊也能隐约听见,林春春站在办公室门口驻足聆听了一会,原来是张木不愿意住那么久的院,他要求医生赶紧给他手术,他要回家调养。
林春春鼻子酸酸的,一把推开了门,办公室突然安静下来。张木惊讶地看着林春春,不知道她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事。
医生说:“你就是林小姐吧,我们跟他说不通,只好拨打了他留下的紧急联系电话,他不肯住院,你劝劝他吧!”
“去住院!”林春春简洁明了地下达指令,张木没有争执,垂直脑袋,拖着那条打着固定架的断腿,往外挪动。林春春走过去架着他的胳膊,把他往住院部扶。
办好手续,林春春艰难地把他弄到病床上,累得大口喘气:“撞你的人呢?”
“走了!”
“跑了?”林春春瞪大了眼睛,来了脾气!
“不是......是我逆行,我的责任......不过他人很好......他认了全责,用他的保险给我报销!”张木见林春春生气,慌忙解释。
“那你为什么不肯住院?心里愧疚想替人家省钱啊?”
“我......只是想呆在你身边!”张木耷拉着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正视林春春的眼睛,“我上次摔到你车上不是恢复地很好吗?做完手术我在家躺一段时间就好了!”
“你如果再这么不听话,我就不管你了!”林春春态度坚定,张木不敢违拗,乖乖在床上躺好。
林春春回家拿了衣服过来,就陪他住在病房里。白天除了透析和给他办手续,林春春都坐在床边画画,光影描边着她的侧脸,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刚认识的时光;晚上,林春春就跟他挤在那狭
窄的病床上,紧紧地贴在一起,此时,林春春身上的温度,就是这世上最好的止痛药!
“你的单子多起来了?”张木有些意外。
“嗯!”林春简单回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她又淡淡地说:“是我学长画室的单子,我还答应给他教学生画画!”
张木感觉胸口被石头堵住一般,想要推开,却力不从心。林春春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说:“你好好养身体,我的工资够我们开销了,你别太大压力。”
躺在病床上的日子,无聊且焦虑,张木开始真正理解当初林春春的不安——原来爱得越深,越害怕自己跟不上对方的脚步!
“帮我把电脑拿来吧,我也想干点活!”
林春春停下画笔,看着病床上张木心事重重地样子,点了点头:“好吧,干点事也好,省得你一天胡思乱想!”
手术很成功,但手术后是漫长的休养期,出院时,医生再三叮嘱林春春:好好看着他,半年内不准干体力活,腿要是没恢复好,这辈子就毁了。
张木站在一边苦笑,心里暗暗反驳:现在都活不起,谁有心思去管这辈子的事!
“听到了没?”林春春扭头问他!
“听到了,放心,我都听你的!”张木一副乖乖地模样。
林春春现在也早九晚五的去学长的画室上班,张木便一个人坐在电脑边找寻单子。网上单子比以前少多了,同行把价格卷到了让人无法理解的地步,张木拼了命地找单子做,可一个月到手才
两千多块钱,连自己都养不活。
“当初春春接不到单子时也该很难受吧,我不应该阻止她去上班,可是......”
想到那个优秀的学长,自卑和不安就是带刺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他拄起拐杖,艰难地起身,一步一步挪出了家门。
掏出手机打开打车软件,输入“后湖艺术园区”:我去,三十多块!
张木默默把线路调到公共交通,时长一个小时二十分钟。
他苦笑自嘲:“没关系,反正我的时间也不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