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木无奈的摇摇头：“她不见我们！”
“那我们去见她！”林春春的倔劲又上来了。
从老陈那得到了阿落上班的地址，他们来到一家酒楼里。现在还不是饭点，酒楼里客人不多，统一红色公装的服务员散坐在各个角落。
张木左顾右盼，虽然记忆中那微胖害羞的女孩，早已被时光冲刷的模糊不清，但他肯定眼前这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没有一张能对上号。
“两位用餐吗？”一个服务员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们身边。
“哦，不，请问王落落在吗？”这个服务员很年轻，大概十八九岁模样，阿落刚出来打工时，也就是这般年纪。
“王落落？没有这个人哦！”女孩摇摇头。
“以前有，早走了！”一个身穿黑色西装中年女性的踱步过来，神情傲慢，应该是这家店的领导。
“啊？请问他去哪了？”
“谁知道啊，嫌这里工资低，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女人，想要高工资，还能去哪？”领导的语气满满的讥讽。
“谢谢！”张木虽然有些不爽，但还是保持了惯有的礼貌。
他拉着林春春准备离开，林春春却回头冲女领导说了一句：“心体光明，则无暗猜之垢”。
女领导听不大懂，但也知道这肯定不是一句好话，追到门外朝着他们的背影尖声叫骂。
“你刺激她干嘛！”
“以前在学校，老陈帮你出头，现在他老婆被人诽谤，我不得帮她出头啊！”
气是出了，但人还是没找到，两人尝试用手机号查找微信和QQ，但发现添加不上去。
“唉，难道只能去她家门口等她下班了！”林春春用期待的眼光看着张木，希望他能提出一个好办法。
“对哦，你真聪明，她总要回家的！”张木对她的提议非常赞成，林春春重重叹了口气。
老陈家的地址就在市内一个城中村，狭窄的“握手楼”像被随意堆叠的积木，挤在蛛网般的小巷里，空气中混杂着油烟和垃圾的气味。两人在迷宫般的小巷里兜兜转转，费了好大劲才找到老陈租住的那栋破旧的楼房。
从昏暗的楼梯爬到四楼，老陈的出租屋锁了两道门，里面一个木门，外面还有一个铁门，铁门上面还上了一把挂锁。
很明显家里没人，孩子在老家，阿落在上班，老陈在住院，这个家，此时就是个被锁起来的盒子！
他们在楼下的炒粉店点了吃的，现在是下午四点多，估计还得等两个多小时。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很慢，好不容易等到晚上八点多，也没见人。张木几次怀疑阿落已经回家了，只是自己没有认出来，可是几次上楼查看，那铁门外冰冷的挂锁依然像个尽职的保安，守护着这个小家。
“找人吗？”，两人的行为引起了餐馆老板的注意。
“嗯，是的。”林春春有气无力的回答，她已经在这个店坐了四个小时了，“怎么还没下班啊？”
“我不也没下班！”老板叼起一根烟，走过来递了一根给张木，张木道谢推辞了，“好男人哦！”老板赞了他一句。
“老板，你什么时候下班？”林春春随口问道。
老陈走到门口，夹着香烟手随意挥了一下，大概圈了个范围：“这条街的老板们不收工，我就不收工，只要他们还在，我就有生意做。”
附近的店铺都还亮着灯，但生意都不太好，这大概也是老板能让他们在店里呆了那么久的原因。
“你一天开工多久啊！”林春春看着老板疲惫的脸好奇问道。
“不知道哦，十几个小时吧，反正我睡上面。”老板用手指了指屋顶。
“就住在楼上倒是通勤方便。”林春春随口附和了一句。
“哪里能住楼上，天花板上啊！”
两人一愣，顺着老板的眼光看去，这才发现在收银台后面有个简易楼梯，大概是天花上有夹层，但一般都是用来放货的，住人的话太憋屈了，还不透气。
“以前不爱读书啦，现在好啦，活该啦我！”老板把烟头在地上怼灭，“我儿子读了大学也找不到工作，扑该！”
张木有些感同身受，林春春轻声说道：“慢慢找，总能找到的。”
“现在的后生仔，要求太高了，996他们嫌累，你给我996，我笑得睡不着觉啊！”
老板的话把两人逗笑了，是啊，老板现在可是007啊，996对他来说，真是福报。
“阿落……”张木突然起身，声音并不是很大，因为高中时，阿落是有点胖的，眼前这个女生，却很瘦，跟林春春差不多，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认对了人。
女生停住脚步，转头看向他们，她的脸上，写满了疲惫。
“阿落，吃饭了吗，一起来吃点吧！”林春春看过她高中时的照片，她确定没有认错人。
“张木？”，阿落慢慢靠了过来，看着林春春，眼神中充满疑惑，“你是……我记不起来了！”
“我不是你同学，我是他女朋友。”林春春上前把凳子拉开，做出一个请入座的手势。
阿落停在餐桌旁，并未坐下：“厂里吃过了，你是来找老陈的吧？他在医院！”
“我们已经见过他了，他的情绪很差，我们是来看你的，好多年不见了，我们聊一下天吧。”
尽管张木的语气带了一些恳求，但阿落仍站在那一动不动，大概在想如何“甩脱”他们。
这时老板拿了三瓶开好的玻璃瓶汽水过来，“哐当”放在他们的桌子上：“靓女，他们等你半天啦，给个面子嘛，请你们喝汽水！”
阿落终于坐了下来，她有些疑惑：“我们上学时也没说过几句话，你大老远来看我干嘛？”
张木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便看着林春春。
“我们去医院看了老陈，他状态很差，主要是太想你了，他说你一直不去看他。”
林春春本想着唤起阿落对老陈的心疼，但好像却踩到了雷区。
“他一天躺在医院吹空调，我一天在工厂干12个小时，一个月才休两天，他还矫情了。”阿落的语气带着强烈的不满，压抑的怨气好像随时要爆发出来。
“可是他情绪真的很差，你看他发的动态了吗，他可能会做傻事！”张木焦急的接过话。
“我哪有空啊去看动态？”阿落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手机，刷到了老陈的动态，她仰着头，深深叹了口气，仿佛要把翻涌的情绪压下去，“那时候跟他辍学，我觉得他是个男子汉，可现在，受了挫折，他就像个孩子一样！”
阿落抓起汽水，仰头“咕咚咕咚”一口气就喝光了，大概想要冲淡一下心中的苦。
“如果那时候，我没辍学，我也上了大学，我也能找一个轻松的工作吧，我也能像你一样，漂漂亮亮，还有心情，去关心别人吧？”阿落看着林春春，眼神中明显带着羡慕和悔恨。
林春春把自己的汽水推到阿落面前：“你喝吧，我喝不了甜的，我得了尿毒症！”
林春春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脸上还带着笑容，阿落，一旁餐馆老板却满脸的震惊。
林春春搂着张木，甜甜地说：“虽然我吃不了甜的，但是呢，我们彼此相互关心，相互扶持，我们就是对方最甜的糖。”林春春凑到阿落面前用调皮的语气接着说：“老陈也不能吃甜的咯，你要不给他点甜头，他得多苦啊！”
阿落突然站起来，说：“我得回去和我孩子打电话了，再晚他们要睡了。”
她快步走出小店，又突然停下，回头朝他们微笑：“谢谢你们来看我们。”
看着阿落的身影彻底消失，林春春对张木说：“她真的好辛苦，你也得去开导开导你的好兄弟！”
两人跟餐馆老板道谢谢便离开了，老板蹲在门口吸着林春春留给他的汽水，一股清凉甜密涌入喉咙，漫向全身。他低声哼着Beyond的那首“喜欢你”，大概也在想着自己心中的那块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