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北疆烽烟
夜色未褪，京城高大的轮廓已在天际线上隐隐浮现。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的车队，带着血腥与尘土的气息，沉默地驶入已然开启的城门。街道空旷，唯有马蹄声和车轮声在青石板上回荡，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重。
布防图被沈云昭贴身携带，丝帛的棱角隔着衣料传来微硬的触感，如同此刻压在她心头的巨石。鬼市夺图，归途遇袭，这两件事如同两根紧密咬合的齿轮，推动着局势向着不可控的深渊滑去。她端坐于重新整理过的马车内，眼帘微垂，指尖却在袖中轻轻勾勒着北疆的地形图。
沈云晦已悄然褪去暗影阁主的装扮，换回了便于行动的常服，隐在队伍中段。她低垂着头，仿佛只是公主身边一个不起眼的随行女官，唯有偶尔抬眼扫视周围环境时，眸中一闪而过的锐利，才泄露出几分属于黑暗主宰的警觉。萧景珩的身影，月下阁的动向，还有那些训练有素、目标明确的杀手……无数线索在她脑中交织碰撞。北凛，当真是一刻也不肯安分。
沈云辞与顾临渊骑马并行，气氛微妙。沈云辞脸上那惯常的纨绔笑容淡去了许多，眼神深处是挥之不去的探究与凝重。皇姐那深不可测的武功，暗影阁主那诡秘的身手，以及两人之间那份近乎本能的默契……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团浓雾之外，能隐约窥见其中惊人的轮廓，却始终无法看清全貌。这感觉让他不安，更激发了他一探究竟的执念。
顾临渊则更多地将目光投向沈云昭的马车，敬佩与忧思交织。他亲眼见证了这位“病弱”公主如何在危急关头展现出雷霆手段，那份从容与强大，与他心目中需要呵护的娇弱形象截然不同，却更深刻地烙印在他心中。家国风雨飘摇，这样的公主，需要更坚实的臂膀来辅佐，他握紧了缰绳，心中某种信念愈发坚定。
队伍径直入宫，无人阻拦。皇帝沈擎与皇后早已在御书房等候，灯烛通明，映照着他们同样凝重的面色。
沈云昭带着宫女沈云晦，与沈云辞得以召见。其余人候在门外。
“父皇，母后。”沈云昭与沈云辞一同行礼。沈云昭双手奉上那份至关重要的布防图，“幸不辱命。”
皇帝接过布防图，并未立刻查看，目光首先落在两个女儿和儿子身上，仔细打量，确认她(他)们无恙后，才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皇后则上前一步，轻轻握住沈云昭的手，眼中满是慈爱与后怕：“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听闻路上不太平，可曾受伤？”
“劳母后挂心，些许毛贼，儿臣..足以应付。皇弟也是帮了不少忙呢。”沈云昭语气平稳，轻描淡写地带过了那场凶险的袭杀。
沈云辞见情况不妙，“父皇母后，儿臣今日好险多亏了皇姐出手相救，不然此时父皇母后就见不到儿臣了呜呜呜”说罢便要耍无赖，沈云昭眼疾手快，在沈云辞脑袋上一敲“站好了”。沈云辞老实站好。血脉压制。
“行了，没事就好，云辞，今日你也受惊了，带上门口那几个先回去吧，朕明日自会召见”。沈擎摆手。
沈云辞见状，识趣退下。
此时殿内只有父女四人。沈云昭和沈云晦自觉地摊在了椅子上。“累啊~”。
皇帝沈擎这才展开布防图，快速浏览，确认无误后，沉声道：“鬼市之事，天机阁已有密报传来。你们做得很好。”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如鹰，“尤其是昭儿，临机决断，稳住大局，朕心甚慰。”
“只是，北凛贼心不死，月下阁渗透日深，朝中……”皇帝话未说完，眉头紧锁。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乃至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内侍惊慌的通传：“陛下！陛下！八百里加急！北疆急报！”
御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一名风尘仆仆、甲胄染尘的传令兵几乎是跌撞着冲进殿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高举一份染血的军报，声音嘶哑欲裂：“陛下！北凛……北凛大军犯境！主帅乃北凛大皇子萧景睿！旌旗蔽日，兵力数倍于前，先锋已连破我两处隘口！北疆……北疆告急！”
“什么？！这帮小人，竟敢撕毁停战协议。”
沈云辞脸上的慵懒瞬间褪尽，眼神变得冰冷锐利。
沈云晦垂在身侧的手无声地攥紧，指节泛白。萧景睿……萧景珩的兄长！北凛终于不再满足于暗中的渗透与试探，要撕破脸皮，公然挥师南下了！
皇帝沈擎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过军报，快速扫视，脸色随着阅读越来越沉，最终化为一片铁青。他重重将军报拍在御案之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整个御书房为之震颤。
“狼子野心！当真欺我大靖无人吗？！”帝王之怒，如同雷霆，震得殿内烛火摇曳。
皇后亦是面色发白，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两个女儿，眼中充满了担忧。战争，终究还是来了。
沈云昭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依旧挺拔如松。她抬起眼，望向震怒的父皇，望向忧心的母后，望向同样面色凝重的妹妹，最后，目光落在那份染血的军报上。她的眼神，清澈，冷静，却仿佛有冰雪在其中凝聚，有一股沉静的力量正在破土而出。
就在这片死寂与压抑之中，在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战争阴云所笼罩时，沈云昭上前一步，衣裙曳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父皇，母后。”
她微微停顿，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殿内凝重的空气，连同那来自北疆的血腥与烽火，一同吸入肺腑，化为力量。
“北疆危急，山河动荡。儿臣，沈云昭，”她一字一顿，声音斩钉截铁，“请缨挂帅，驰援边关，迎战北凛！此战，儿臣定平定北疆，让北凛绝不敢再犯我大靖疆土！”
话音落下，满殿皆寂。
沈云晦看着姐姐，眼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有全然的信任与支持。
皇帝沈擎深深地看着自己这个从小到大都让他引以为傲的女儿，看着她眼中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坚毅，看着她身上那股即将喷薄而出的、属于将帅的锋芒。他沉默了许久，久到空气都几乎要凝结。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充满了帝王的决断：
“准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