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异风对年长的军官大发脾气,军士们面有怒色,马清奇见到不好,急忙劝阻齐异风。
这次行动名义上是官兵剿匪,实际是齐异风打黑头王,明眼人都知道,这次剿匪的成果主要取决于齐异风,官兵只是配合作战。就官兵而言,已经破了黑头王几座大寨,取得了大功,至于除掉黑头王,是福是祸都说不准。除掉黑头王虽然是个全功,但是这样就把与绿林的冲突升级为敌对,坏了朝廷与浣山派的约定,很有些可怕了!相反,给黑头王留个活路反而完美,当然这个话不能明说。
现在年长的军官这样说话,齐异风是多么聪明的人,立刻想到了这点,于是心里愤恨。
马清奇一劝说,齐异风清醒了。如今可不能跟官兵翻脸。他问:“他们杀了多少人?”
马清奇看向同来的官兵,官兵说:“二人杀人不多。他们就像认识一般,直接冲进贺门主的营帐,将贺门主及两位同门杀了。”
“贺阳三人没有反抗?夜晚也没人放哨?”齐异风问。
官兵回答:“自然有人放哨,不起作用。据说二人直入营帐杀了贺阳与他的一位同门,只有另一同门出手,很快被杀。孙把总也在这个营帐,也被杀了,兄弟们群龙无首,都逃散了。许多兄弟想到对方只有二人,料想不会久留,逃出不远观望,二人果然很快走了。”
“既然伤亡不多,影响还是不大。”齐异风说着,思考起来。
“二人毁了咱们的营帐,都打坏了。一些人仓皇出逃,衣服穿得少了,一些人逃得远了,冻死了,大部分兄弟都被冻伤。”官兵又说。
“你们就不会修理营帐?”齐异风瞪起眼睛。
官兵道:“修了呐。大约三顶营帐能拼成一顶,可这是个夜里,风大,人还是冻坏了。”
“齐庄主,先回去再想办法吧?”年长的军官还是很有涵养,主动跟齐异风说话。
齐异风对他没了怨恨,恨恨说道:“浣山狗贼,我饶不得你们!”
两个一身血迹的人穿行于山林中,正是健壮汉子和白净汉子。看着积雪中清晰的脚印,健壮汉子摇头说:“这样不行啊。”
“走石头。”白净汉子道。
前面不远是一条溪流,两边有不少石头,溪流近处和突出的石头上没有积雪。
健壮汉子先行,沿着溪流走了几十步,然后折向西方,踩着石头上了山坡,白净汉子一脚没有踩稳,从一块大石头上滑下,幸好宝剑没有归鞘,一戳石头跳了下来,口中惊叫一声。
健壮汉子这才注意到,白净汉子两眼都是血丝,样子摇摇欲坠,遂关切问道:“你又没有睡好?”
“大哥,洞里忒臭……”白净汉子话没说完,健壮汉子嚷道:“你们道门怕阴气也就罢了,臭气能臭死你们?”
如今二人结拜了兄弟,兄弟情深,他这才没发脾气。
白净汉子无奈笑道:“关键是豹子叫个不停。大的叫也还好,两个小的也叫……叫得那个可怜,好似挖了它家的祖坟。”
“真该听你的,一窝叫它断了根。”健壮汉子说罢,叹气一声。
二人走了数里,健壮汉子问道:“兄弟,前面有人家么?山洞也行。”
白净汉子不答,一脸苦笑。
健壮汉子看他一眼,心中登时明白,说道:“我来查,你歇着。”
运用神观相当耗人的精神,以白净汉子目前的情况,不可能再开动神观。
又走了两里,健壮汉子惊喜道:“有人家了,俺先去查查。”
去了一会儿,他一脸丧气地回来,说道:“这一家有四条汉子,不会又有官兵吧?”
他虽然是个问话,心里几乎认定了有官兵。
白净汉子问:“里面没有孩子?”
“还有三个老小。不会都是山民吧?”健壮汉子问。
白净汉子摇头道:“此地距大路不远,绿林人不会逃来此处,山民们也不敢来聚,不然要被误认为贼,除了齐异风的人还能有谁?”
“齐异风欺人太甚!山民与齐异风的人还是能辨认出来,你也去。”健壮汉子不甘错过了宿头。
“等下。你我这一身血,哪个见了不是吓破了胆?杀错了怎么办?若是任人跑了,供出咱俩怎么办?快走。”白净汉子站起身来,转身走去。健壮汉子跟着去了。
作为浣山弟子,百姓坚决不能杀,宁可自己吃苦受罪,浣山派数十年的好名声就是这么来的。
这一带人烟十分稀少,二人走了大半天,不要说土地庙,连个窝棚都见不到,只好找个山窝窝过夜。健壮汉子将两件备用衣物都给兄弟套上,两张皮子一张垫在身下,一张给他裹在身上,拾柴点燃篝火,又去打了水,拿出小锅熬了粥,兄弟俩吃了,健壮汉子拥着兄弟睡下。
健壮汉子一向睡得沉,如今十分疲惫,却被一阵声音吵醒,睁眼一看,篝火早已息了,怀里的白净汉子滚到了一边,口中呻吟不断,再一看天上,只见皓月当空,寻思已经睡了两个时辰。
“兄弟,醒醒……”他喊着,将白净汉子抱回身边。
白净汉子只顾说胡话,健壮汉子伸手一摸额头。我插,烫手!
他赶紧再给白净汉子裹住皮子,然后拾柴点火。白净汉子悠悠转醒,直叫口渴,健壮汉子折腾了半个时辰,终于把水烧热,赶紧给兄弟灌了几口,说道:“咱没有药,你自个画个符看看。”
祝由科能治百病,还不用药,只用一张祝由符。
“可是俺没学啊。大哥你给俺温温丹田,俺练练功就好了一半。”白净汉子道。
“好兄弟!一定须得挺住,这是最后一扑腾了。”健壮汉子说着,给兄弟发功补气。
白净汉子打坐直到天明,睁开眼睛,感到浑身清爽了很多,看着正在添火的大哥,衷心说道:“大哥,真谢……”
“自家兄弟还说谢字?”健壮汉子眼睛一瞪,上来踢了他一脚。
这一脚异常轻柔,白净汉子直感到一阵温暖。有了这么实在的哥哥,往后不再孤单。一高兴来了心气,朗声说道:“我多虑了,齐异风既然不在主营,必然是上了当,没三天回不来,没有人追踪咱们。齐异风回来又要照顾伤兵,还要调兵,他又要睡觉,咱们此去无忧。”
“万一齐异风亲自回去调兵咋办?我可是打不过他。”健壮汉子一脸苦笑。
他如今的状况,遇到齐异风十分危险。
白净汉子一脸豪迈,说道:“齐异风不怕咱们杀一个回马枪?到了地方我来查,最后一折腾了。”
界口镇是吕梁西北的交通要地,虽然两军交战刚刚过去,又是严冬季节,过往的行人依然不少,客栈、茶馆、酒馆的客人进进出出,满脸胭脂的妓院小姐不时出来招揽生意,都是为了过年。
镇北面的一家大户人家,院子里扎了几顶营帐,院外也扎了几顶营帐,再用一道栅栏封住,俨然成了一座兵营。
夜色渐深,天空中漫天的云朵掩映着一轮玄月,地上西风劲吹,镇子周围的树木“呜呜”作响,仿佛野外隐藏有许多异兽。兵营里火光依旧,只是没了人声,大户人家的灯光一盏一盏熄灭,显然人们已进入梦乡。
一条人影跃入后院,院子里的一只狗只叫了一声,立刻滚翻在地,发出呜咽之声。人影直奔一个房间,随着“砰”地一声,人影破门而入,里面立刻响起惨叫声。
“啪啪”两声,两人从房间的后面出来,“娘的,有后门!”后面的人叫道。
前面的人站稳身形,也叫道:“恶贼,报上名来!”
“文仲英,你也配!”后面的人一声怒喝,手中大棍劈头盖下!
前面的人手持双刀,正是江湖上大名远扬的翻子王文仲英。
文仲英不敢答话,瞬间闪开,身形之快犹如疾风,“好!”后面的人长棍斜上一挑,击文仲英的左肋。
文仲英左手刀一挡,右手刀举刀要劈,却是闷叫一声,向后疾退。
后面的人身形魁梧,依稀可见正是健壮汉子。
健壮汉子这一挑运足了功力,文仲英右手刀挡不住,左手刀哪里劈得下?立刻后退。
“浪得虚名。”健壮汉子冷笑一声,手中铁棍不停。
“来!”文仲英此时完全醒了,心中不忿。
二人刀棍相交,“叮叮叮”直响,文仲英的双刀犹如小锤打铁,连连被铁棍弹出,他运足功力,大叫一声:“开!”手中刀奋力斩出!
“当”的一声,文仲英虎口疼痛,不过正好借力反向蹿出,“休走!”健壮汉子奋力追来,只听“嗖嗖”两声,有人打来暗器,健壮汉子侧身一闪,斜线扑向发暗器的人,文仲英越墙而去,也不管同伴了。
“死!”健壮汉子又闪过两枚铁镖,一蹿而上。对手刚一转身,只听“咔嚓”一声,被打踏了脊梁,扑倒在地。
两个敌人从边上一间屋子的后门钻进去,健壮汉子不理他们,穿过刚刚的房间,向着前院奔去。
前院里不少军士衣帽不整,从营帐里出来,健壮汉子一声虎吼,军士们只觉得浑身战栗,被健壮汉子铁棍横扫一片,“不是人!”、“虎成精啦!”、“走啊!”军士们一片叫喊,拔腿奔跑。
“嘭”地一声大响,健壮汉子一棍子打破大门,杀到院外,几个军士不知所以,上来抵挡,被铁棍扫飞出去,又是一连声大叫,军士们群起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