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斜斜织着,清晨细雨洗刷过得云雾山布满丝丝水气,连空气之中都夹杂着几丝湿气,水灵心背着竹篓往山深处去,父亲走后,她靠着一手祖传的草药医术,于着山涧丛林,药草为伴,采药为趣。
竹篓边缘还沾着上回采的黄芩碎屑,水灵心踩着青石板上的苔藓,每一步都轻得像怕惊飞了叶尖的雨珠。
晨雾还没散透,远处的林子里飘着淡青色的烟,她拢了拢粗布袖口,指尖触到腰间那只磨得发亮的铜铃——是父亲留下的,说山里蛇虫多,摇一摇能惊退它们。
转过一道弯,溪边的石缝里忽然冒出几株紫莹莹的龙胆草,叶片上滚着的水珠顺着纹路往下淌,落在青石上碎成星子。
水灵心眼睛一亮,从竹篓侧袋里摸出小银锄,蹲下身时特意把裙摆往腿后拢了拢,免得沾湿。银锄入石缝时极轻,只刮了两下就带起一团湿土,连带着龙胆草的须根都完整裹在土里,她小心地把草放进竹篓里铺着的油纸袋,又从怀里摸出个布本子,用炭笔在“四月初七”那行底下画了个小小的草叶记好。
“吱呀——”头顶的树枝忽然晃了晃,水灵心抬头时,正撞见一只红腹锦鸡扑棱着翅膀掠过,尾羽上的斑纹在雾里闪了一下就没了影。
她忍不住笑了,从竹篓里摸出块野山楂干含在嘴里,酸甜的味道混着雨气漫开。父亲以前总说,山里的草木都是有性子的,你待它们软,它们才肯把好东西给你。就像去年她在崖边救了株快枯的七叶一枝花,今年再去,竟在它周围发了三株小苗。
.“今日收获真不少,都说雨后春笋,果然好多药材。”
竹篓里的草药渐渐多了起来,铜铃偶尔被风吹得响一下,在这暮春的雨雾山里,像是在和草木生灵说着话。
水灵心的屋舍藏在云雾山半腰的竹林里,青瓦上爬着半墙绿苔,木门框被岁月磨得发亮,门楣上挂着两串晒干的艾草,风一吹就带着清苦的香气晃荡。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最先撞见的是堂屋靠窗的旧木桌,桌面上摆着父亲留下的铜制药碾,碾槽里还沾着些未清理的黄芩粉末,旁边放着一摞用麻绳捆好的药书,书页边缘早被翻得发卷。
桌下的陶盆里养着株从崖边挖来的铁皮石斛,根系在清水里舒展着,叶片绿得能掐出水。
堂屋左侧的小门通向卧房,土炕上铺着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褥子,床头木架上挂着件靛蓝染的短褂,衣角还缝着块补丁——是去年采药时被荆棘划破后,她自己用同色线补的。
墙面上钉着块木板,上面别着十几支不同材质的药锄和药铲,最下面那把小银锄的木柄处,刻着个小小的“灵”字,是父亲生前亲手为她刻的。
屋外的篱笆小院更见生机,篱笆上爬满了牵牛花和何首乌的藤蔓,院角搭着个简易的竹架,上面挂着串串晒干的金银花、枸杞和山楂,阳光透过竹叶洒在上面,连影子都带着淡淡的药香。
竹架旁的石井栏被磨得光滑,井边放着个缺了口的陶瓮,里面盛着用来浸泡草药的山泉水,瓮沿上停着只蜻蜓,翅膀上的纹路在光下看得清清楚楚。
最妙的是院角那棵老桂花树,树干要两人合抱才能围住,树下摆着块青石板,石板上常放着水灵心刚采回的新鲜草药,有时是带着露水的龙胆草,有时是沾着泥土的七叶一枝花。
每到秋天,桂花落满石板、铺满青瓦,连屋里的药香里,都会掺进几分甜润的桂花香。
水灵心放下背篓,拿出里面新采摘的草药,走到厨房,她拿起葫芦瓢从水缸里舀水,往砂锅里添了半锅山泉水。
灶膛里的柴火还是温的,她添了两根干松枝,用火折子轻轻一吹,火苗就“噼啪”地跳了起来,映得她脸颊暖暖的。
等水渐渐冒起细泡,她才把处理好的草药放进锅里,盖上沉重的木锅盖,又在锅盖边缘压了块青石,防止热气跑太快。
趁着熬药的功夫,她从灶边的陶罐里抓了把小米,淘洗干净后倒进另一个小陶锅里,添了些山泉水放在灶台的余火上。锅里的小米慢慢煮开,泛起一层薄薄的米油,香气混着锅里草药的清苦,还有从窗缝飘进来的桂花香,在小小的厨房里缠成了团。
蹭着煎药的空隙,水灵心将背篓里的草药倒在竹筛上,蹲在灶台边细细分拣。
她指尖灵活地在草药间翻飞,偶尔有几片碎叶落在灶台上,她也会随手捡起来,扔进旁边装着药渣的竹筐——这些药渣晒干了能用来引火,父亲说过,山里的东西半点都不能浪费。
约摸半个时辰功夫,砂锅里的药香已浓得化不开,咕嘟声伴着水汽从锅盖缝里钻出来,在厨房顶聚成薄薄一层雾。
水灵心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草屑,先掀开小陶锅的盖子,米油已经熬得厚厚一层,她用木勺轻轻搅了搅,又转身揭开药锅盖,一股清苦中带着回甘的气息扑面而来。
“很好,熬煮的刚刚好。”白皙的脸上绽放一抹笑容,好似那春日暖阳。
从灶边摸出几张裁好的棉纸,铺在灶台旁的矮凳上,又取来个青瓷碗,将药汁细细滤进碗里。
一旁的小米粥也熬的恰到好处,米油厚得能挂住勺,乳白色的粥面上浮着两粒不小心飘进来的桂花,搅一搅,满锅都是温润的米香。
水灵心先盛了小半碗粥放在灶台上晾着,又把滤好的药汁倒进另一个粗陶碗,往里面加了一勺用蜂蜜腌的桂花酱——这是去年秋天摘的桂花,拌了蜜封在坛子里,用来中和药的苦味正合适。
做完这一切,水灵心端上药碗跟粥碗,朝着里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