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逆流的孤舟
> 第十一个秘密：当所有人都顺着考试的洪流奔涌向前时，只有我，在为你逆流而行。
——《林晚星的日记》写于一个被习题淹没的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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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试的阴影，像一场缓慢移动的寒潮，悄然笼罩了校园。空气里弥漫着油墨试卷和焦虑汗水混合的独特气味。课间的走廊不再喧闹，多了许多捧着书本念念有词的身影。
晚星把自己埋进题海里，试图用公式和定理填满所有思绪的空隙，让那些关于灯塔水母、关于沉默、关于咫尺星芒的念头无处遁形。
图书馆成了期末的兵家必争之地，连三楼那个安静的角落也难得清静。晚星去得少了，更多时候是留在教室里，和夏沫她们一起刷题。
偶尔，她还是会想起陈默。他的手臂应该好些了吧？竞赛的进度会不会被耽误？这些念头像水底的暗礁，在她专注的间隙悄然浮现，让她有瞬间的晃神。
这天放学，她因为值日走得晚了些。穿过空旷的操场时，夕阳已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她看见在操场尽头，那片靠近围墙的老旧篮球架下，坐着一个人影。
是陈默。
他独自一人，背靠着锈迹斑斑的篮球架柱，没有看书，也没有听音乐。只是静静地坐着，望着远处下沉的落日。吊着绷带的右手臂依旧固定在胸前，左手随意地搭在屈起的膝盖上。橘色的光勾勒出他清瘦的侧影，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晚星的脚步慢了下来。
此刻的他，身上没有了图书馆里的沉静专注，也没有了生物小组时的理性精准。更像是一个，被某种无形重量压着的、疲惫的少年。
是因为考试的压力？还是因为手臂受伤带来的停滞感？抑或是，别的、她无法知晓的原因？
她看着他被夕阳拉长的影子，那影子仿佛也有了质感，沉甸甸地铺在冰冷的地面上。一种强烈的冲动攫住了她——走过去，哪怕只是说一句无关痛痒的“你好”，或者问一句“你的手好点了吗？”。
她甚至已经迈出了半步。
可就在这时，他微微动了一下，低下头，用左手揉了揉眉心。那是一个带着倦意，甚至有些脆弱的动作。晚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那半步就那样僵在了半空。
她以什么身份过去？一个连问候都需要鼓足勇气的、遥远的旁观者。她的出现，对他而言，是慰藉，还是一种打扰？在这种显而易见的孤独面前，她那点微不足道的关心，是否显得更加苍白可笑？
逆流而行的勇气，在看到他独自承受的身影时，忽然间变得如此虚妄。
最终，她收回了脚步，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沿着操场的边缘离开了。只是脚步比来时沉重了许多，仿佛每一步都踩在自己无力而绵软的心事上。
走出校门，她回头望去。那个橘色光影里的孤独剪影，已经模糊成了一个遥远的点，却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视网膜上。
晚上，面对摊开的习题册，她久久无法下笔。脑海里反复浮现的，是篮球架下那个被拉长的、沉默的影子。
她拿出笔记本，笔尖带着一种迟滞的沉重：
【 十二月末 晴 有风 空旷的操场 】
“我看见他，坐在落日里。”
“像一座被遗忘的、孤独的岛屿。”
“潮水退去，露出嶙峋的礁石。”
“我想靠近，做一只栖息的海鸟。”
“却怕我的羽翼，惊扰了他的沉寂。”
“最终，我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
“然后，逆着所有人流向未来的洪流，”
“悄悄地，又退回了，属于我的、安全的阴影里。”
她放下笔，关掉了台灯，让自己完全沉浸在黑暗里。
窗外的城市依旧车水马龙，灯火通明。可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片逆流而行的、孤独的舟，和远方那座，她永远无法靠岸的岛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