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冰点凝固
> 第八个秘密:当世界被冻结,连沉默都拥有了锋利的形状。
——《林晚星的日记》写于一个万物凝固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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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流在一夜之间席卷了整座城市。清晨,晚星推开窗,看见世界被一层灰白坚硬的冰壳包裹。树枝裹着透明的冰衣,在风中发出脆响,路面像镜子一样反射着惨淡的天光。
她呵出一口白气,感觉那寒意直接钻进了肺腑。
去学校的路变得异常艰难。行人小心翼翼,车辆缓慢爬行。晚星推着自行车,每一步都踩在光滑的冰面上,发出“咔嚓”的碎裂声,像踩在无数细小的玻璃上。这种无处不在的、冰冷的脆弱感,让她心里发慌。
走进教室时,指尖已经冻得麻木。早读课的氛围有些异样,窃窃私语声像蚊蚋般在空气中振动。很快,消息传开了——理科班的陈默,昨天傍晚在实验楼后面的斜坡救人时,摔伤了手臂。
“听说是个初中的小姑娘,踩滑了往下溜,他跑去拉,结果自己没站稳……”
“摔得挺重的,右手,骨裂了。这下竞赛可麻烦了……”
“是啊,马上就是关键阶段了……”
议论声嗡嗡地传入晚星的耳朵,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她的鼓膜。心脏先是猛地一沉,随即被一种冰冷的恐惧攫住。右手骨裂——她想起他制作标本时稳定修长的手指,想起他握着笔在纸上演算时流畅的线条。那片沉默的海,那片她以为坚不可摧的领域,原来也会受伤。
一整天,她都心神不宁。课间,她看到理科班的方向有老师和同学频繁进出,气氛凝重。她甚至没有勇气走过去,只是远远地望着那扇门,仿佛它能传递出某种关于他安危的信号。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她终究没能忍住,抱着几本需要归还的书,走向实验楼。她告诉自己,只是去还书,只是恰好路过。
实验楼后面的斜坡,是通往旧仓库的一条小路,平时很少有人走。此刻,那里拉着一条简单的警戒线,冰面上还残留着一些凌乱的脚印和一道清晰的、滑坠的拖痕。旁边的枯灌木丛,有几根枝桠断裂了,茬口新鲜。
晚星站在坡顶,寒风吹起她的围巾,冰冷的空气灌进她的领口。她看着那道痕迹,想象着他在这里摔倒的情景,心里一阵阵发紧。他当时疼吗?会不会很无助?那片总是平静无波的海,在那一刻,是否也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怔怔地站着,直到手脚都冻得失去知觉,才转身慢慢离开。
她没有去图书馆。她直接回了家,翻出了那本被她锁进抽屉深处的《海浪》。她摩挲着扉页上那行属于他父亲的赠言,忽然觉得那殷切的期望,此刻变得如此沉重。她拿出笔记本,想写点什么,笔尖却只在纸上留下一些杂乱无章的、颤抖的线条。
最终,她只是写下了很短的话,字迹因为寒冷和心绪不宁而显得格外僵硬:
【 十二月初 极寒 冰封之日 】
“海也会受伤。”
“沉默碎裂时,声音震耳欲聋。”
“我站在他疼痛的边缘,”
“却连一句问候,都冻结在唇边。”
她放下笔,走到窗边。窗玻璃上凝结着厚厚的冰花,蜿蜒伸展,像某种无法破译的悲伤的图腾。她用指尖去触碰,那冰冷刺痛了她。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连同她所有未说出口的关心,一起凝固在了这个冰冷的刻度。
她不知道他此刻在哪里,手臂还疼不疼。她只知道,他们之间那片看似平静的海域,第一次让她感觉到了具象的、凛冽的疼痛。而她,依旧只是岸边的观望者,连投下一颗石子,询问深浅的勇气,都没有。
夜色降临,冰封的城市亮起灯火,却无法融化这彻骨的寒意。晚星觉得,自己的心,也好像被冻住了,沉甸甸地,坠在胸腔里。